此时的老街,太让卢灿失望。尽管二三十年后的老街市,在他眼中也只是个小县城,但那也比现在强出万倍。
他记忆中的老街,延绵一片,两侧赌场林立,赌场街、玉器街和红灯街,是老街市的三条特色街道,专供内陆人游玩享乐。整体建筑虽然大多数是二三层楼房,但还是井然有序的。哪像现在?
现在的老街,在一个缓坡上,人字形的街道,构成老街市的主建筑群。街道两侧都是那种青瓦房,很低,这已经算是老街的好房子。瓦房背后村落中,清一水的茅草房,墙面糊泥和牛粪。
呃,在南方,牛粪是很好的烧火和驱蚊虫材料——缅甸蚊虫多,用牛粪和艾草混合燃烧产生的浓烟,有很好的驱蚊虫效果。
见卢灿有些失望,杨坤笑容有点无奈,摇摇头说道,“我小时候,这里还蛮漂亮的,还有几栋漂亮的二层小楼。大概十年前,我们家从罗姥叔手中重新夺回老街时,罗姥叔干得真绝,那一次他得罪很多人。”
姥叔类似于叔祖的意思。杨家和罗家,世代姻亲,即便打仗,也不影响亲戚关系。故此,杨坤依旧尊称罗星汉为罗姥叔。
“他干什么了?”卢灿有些好奇。
“罗姥叔被我家卫队打败,他裹挟了老街市八百户人家,逼着他们和自己一起蹲山寨。为了不让我们家拿到老街,他一把火烧了很多房子。”
卢灿眉心皱了皱,“死不少人吧。”
“那一次死了不少,许多人无家可归。”
战火无情啊!几人正在感慨,王大柱突然冒出一句,“香江要是被内陆部队打进来,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呃,王叔真是神思维。
今年香江已经开始有谣传,内陆与英国,就未来香江的归属,可能要展开谈判。许多人已经开始担心,未来,会不会有战火烧到香江?
没想到王叔这个平时看起来粗犷的汉子,也有这种担心。
“不会有那一天的!”卢灿看了他一眼,语气非常肯定。
“我不喜欢果敢,也不喜欢打仗!”杨坤并肩和卢灿站在一起,指着面前的草房子,犹如诗人般的感慨,“这里的山民,穷困一辈子,担惊受怕一辈子。其实他们的最大愿望就是平平安安生活,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独立。他们不懂,也不需要!”
他的话是对的。
这里之所以成为混乱之源,究其根底,还是一小撮为了自己私利而不惜鼓动山民暴动的政治野心家们。譬如杨家、罗家以及一些外来势力扶持的野心家。
“阿灿,你大概不知道吧。”他的笑容有些苦涩,“我在果敢上的中学,中一时,还有二十多人,可中三时,只有六人毕业。其他同学你知道去哪了吗?”
没等卢灿回答,他自己就用悲悯的语气说道,“有十多个,家中实在是太穷,回家帮父母种大烟壳;还有十来个,被送到各支武装部队。他们才十来岁,就被送上战场。”
“这种地方,还有希望吗?”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很悲愤。
卢灿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这位杨家新一代的希望之星。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一副悲天悯人之心?莫非他一直生活在纠结和困苦之中?
“跟你父亲说过这些话吗?”卢灿拍拍他的肩膀。
杨坤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说这些。也许……憋在心中太久了。”
卢灿不知道,按照既定历史轨迹发展的话,这位杨坤,在十年后成为蒲甘空心寺的一位僧人,二十年后成为这座寺庙的住持,并率僧侣去内陆访问过。彭家声的女儿在老街建设双凤塔时,杨坤曾率领僧侣,前往这里为老街山民祈福。
“既然你怜悯这些山民,那就尽力让这里的人,过得更好一些。赶紧毕业,毕业后我们找机会一起合作一把。多赚钱,再来老街做善事。这才是心安的最好办法。”卢灿拍拍他的胳膊,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谈下去,否则自己都没心思淘弄老货。
杨坤眼前一亮,“你有赚钱的门路?”
他见卢灿眯眼微笑,又伸手比划道,“我只得不是翡翠。那玩意,我不喜欢!上面沾满血泪。”
杨启志的这位嫡孙,还真有颗佛心。
“赚钱的生意多了去,现在你帮我找老货。等你毕业,你去香港找我,我一定为你介绍一条来钱干净的生意。”
他的本心不错,卢灿愿意与善良的人交往。更何况,卢灿还看上杨家大院呢。杨家大院最后的决定权,一定落在他的身上。
“好!一言为定!我这就带你去个好地方!”年轻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到卢灿的保证,杨坤指了指前面的一间瓦房,“那就是一家,我们进去!”
缅甸雨季很长,因此瓦房前撑的雨檐很长,并且低垂。卢灿走近之后,才看见雨檐下面有一块匾额,上面写着“福记当铺”。
原来是当铺,难怪杨坤说这里一定有好东西。
无论是明末的遗老遗少,还是清末战乱来此的汉民,或多或少总会有点值钱家底。这些年缅甸战乱,生活无着,典当传家之宝,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典当铺,有宝贝,那是必然。
卢灿的心情突然变得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