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木箱稍小,四周塞满报纸,中间是一尊铜钟。
等丁一忠将其抱出来,卢灿认出来,这是镈钟。虎园博物馆的张淑成专项展览馆中,有一件克镈,两者是同一类物品。
镈(音钵)钟是中国古代的一种极具特色的乐器,兴起于西周,盛行于春秋战国乃至秦汉,其通常以青铜铸成(也有玉镈),由大小不同的扁圆钟按照音调高低的次序排列起来悬挂在钟架上,用棒槌敲打,会发出不同的乐音,从而形成音阶。
历史考证,镈钟的真正作用,应当是用来指挥乐队、控制整体节奏的乐器。
其形状根据年代的不同而有所差异,但大多镌有精美的纹样图案,充分体现古代匠人的制作工艺和技巧,能够流传至今的,皆堪称艺术精品。
眼前的青铜镈钟上铸鸟形钮,又似双龙,龙身片片圆鳞,历历可见,是为悬挂而设。
舞平齐,其上饰蟠螭纹;钲四周环绕蟠螭,钲两边有三排枚,每一枚皆铸成兽头,精致威严,篆中亦饰蟠螭纹,繁复精巧,鼓上饰勾连云纹,云气缭绕,浪漫神秘。
这段话很专业,一定有人很懵,解释一下。
“于上谓之鼓,鼓上谓之钲,钲上谓之舞。”——《周礼考工记》的解释,它能帮大家理清楚三者的秩序关系。
以这件镈钟为例,我们从上往下解释。
鸟形钮,这好理解,就是镈钟最顶端的悬挂纽。
“舞”相对难理解。它是指镈钟最上面部分,也可说是顶部,是主要敲击点之一,敲击镈钟这一部位,代表着可以起舞。
何谓“钲”?
钲是一种直板铜质乐器,经常用在行军命令上,但如果用在镈钟上,另有解释——程瑶田云:“鼓上,为钟体之上段正面也,谓之钲。”
在镈钟的侧面,与顶端舞垂直的两条直面,同样是敲击点,敲击这一部位,代表肃静。
至于“鼓”,可不是后来的皮具鼓,而是镈钟钟口沿,到镈钟腹部的一条平行面。敲击鼓的部位,则代表进,也就是“声乐大作”。
古时行军击钲使士兵肃静,击鼓使士兵前进。而镈钟将这一套军令,运用到歌舞奏乐上,有意思吧。
再解释一句,镈钟上的“枚”——其实可以将它理解成青铜器表面的“大乳钉”。
目光再回到眼前的镈钟身上。
镈钟口沿平直,外形如合瓦,造型浑厚,神秘繁复的蟠螭纹与延绵不断的勾连云纹共同塑造了此青铜钟的庄严风格,与粗壮而排布整齐的乳钉呼应,极具魄力。
此青铜钟的铸造不仅表现了青铜工艺的高超水准,还体现了音律科学的成就,如此一件汇集了古人智慧与艺术品味结晶的传世之作,是古代呈现阶级地位代表统治秩序的礼乐之器,为等级和权力的象征,高贵尊荣的气质不言而喻。
这件乐器,同样是春秋战国风格,同样是当年郑国大墓青铜器。
已经确凿无疑,康斯顿是盗贼!一个打着研究中国文化名义的窃贼大盗!卢灿甚至怀疑,这件事情是康斯顿瞒着杨宁史干的。
禅臣洋行一战后被没收资产,1930年重新开设的禅臣洋行,与以前的股东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杨宁史是新禅臣洋行的三大股东之一,主要负责北方业务,他嗜好中国青铜器,他若是知道康斯顿有这些物品,会不动心吗?
康斯顿是新禅臣洋行的襄理,负责南方业务,完全有可能勾结官匪盗贼,谋夺这批物件,最后悄无声息的弄到欧洲……
可那又怎样?
这件无头公案一直要到九五年才被人提及,现在……都找不到苦主。再说了,即便有苦主,你就能追回去?
卢灿忽然间心情变得很糟糕。
“嗨,维文,你看这件的价格……”
阿方索又要谈价格,卢灿怕脸上的表情露出什么,低头装作欣赏这件镈钟,抬抬手,瓮声回复,“稍等片刻,我再看看。”
心中不舒服,又能怎样?现在不买回去,难道要等二三十年后再慢慢一件件找寻?
上辈子就没听过这些青铜器的下落,不知道最终落在哪家博物馆或者私人手中珍藏,再想要拿到手,不知又该花多少钱,说不定还未必能请回家。
郁闷啊!
卢灿慢慢直起腰,面孔很板,“阿方索先生,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些东西,你肯定每一件都问过不止一家?”
阿方索耸耸肩,没有否认。
卢灿继续说道,“你有心处理这些物品,我有意收购,那么,就没必要玩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