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老师带过来。”许落没办法了,向身后岑木方大喊一声。
岑木方连忙将依然麻木的啃着那只鞋的老人带过来。
许落唤不醒正在魔性巅峰的王时雨,改变策略,一张清明符贴在老人身上……
“啪。”
片刻之后,那只鞋掉了下来,老人表情僵了僵,浑浊的眼神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你还认得他吗?”许落问。
老人定睛看了看,喃喃念出两个词:“世泽?”
“他本已脱离险境,但是执意要来寻你,而后……”
“不必说了,老夫明白。”
老人仰头,两行浊泪淌下。
过了一会儿,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满是污泥的一只手,轻轻按在王时雨头顶,嗓音沧桑哽咽道:“世泽……活着吧,活着。”
再没有教化,再没有书册,再没有人生和天下的道理,老人最后向挚爱弟子说的两个字,是“活着”。
王时雨的躁动稍稍平息了一些。
老人俯身对着许落拜了一拜,扭头再环视一眼远远近近所有围观的人群,他们曾经祈求他,曾经践踏他……淡漠的,一句话没说,老人回身向着有燕军把守的一个侧面山口走去。
他穿过人群,踏上尖锐石子,被荆棘划破身体,却依然笔直向前。
“再往前,我们就开弓了。”守在山口的燕军张弓搭箭,威胁道。
老人仿若不觉,依然向前。
许落起身,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上前阻拦。
救不了的,这位曾经的大儒在几日之间经历了信念的背叛,家国的背叛,弟子的背叛,人性的背叛,自我的背叛,近七十年构建的理想国崩塌彻底……他要么疯,要么死,否则只要他清醒着,就会比死更痛苦。
而今他先疯后醒,看见自己赤裸脏污的身躯,就如同看见了这个已经被扒光的世道。
就算现在强行救回来,也只不过让他徒增几日痛苦煎熬而已。他一样会去死。
“嗖……嗖嗖。”
一枝,两枝,三枝……燕军开弓了,射死了一个疯老头,士兵和将领们似乎在比赛,一枝接一枝箭扎在老人其实已经没有呼吸的身体上。
他们一边起哄,一边玩笑着,不屑着,却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在家乡,也许此刻正读着这位老人校注的儒学经册。
老人的尸体终于倒下了。
“老师死了,解脱了。”
“我呢?”
王时雨站起来,向前走去,他手里还拿着刀。
“下一个。”
正意犹未尽的燕军发现了,立即转换目标开弓向他射击。
许落连忙冲过去,将王时雨拉到身后,挥刀格挡箭矢。
“咦?”
燕军已经很多天没见过难民中有高手反抗了,他们没有惊慌,只有兴奋。
“射死那两个,赏银五两。”
一名穿着裨将服装的人在马上喊了一句,瞬时间箭雨倾盆,一场围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