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尘这次要去的地方叫双岭村,离县城有五十多里地。
其实,说是五十里地,那是估摸的直线距离,要是按照进山的路算起来,翻山越岭,曲曲折折,七八十里也不算多。
刚开始的时候,王一尘还是坐县客运站的大客车,颠颠簸簸地行进在一条山路上。一会儿沿着山脚走,一会绕上了山腰,走了一阵,穿过一个山垭口,是一段盘山路,从山上往下看,一条路呈之字形绕行在山坡上。
据说,这段路最容易出事,曾经就有一辆县客运站的大客车,从这个山顶一直翻到山半腰的一块平地上,当时就死了好几个人。据目击者说,要不是那块平地拦住了翻滚的大客车,一直翻滚到山底的沟里,恐怕那一车三十多人,全都得到阎王爷那儿去报到。
王一尘已经来过这里好几次了,对这条路也算是习以为常了,既然坐到这辆车上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了。他靠在车座靠背上,手臂抱在胸前,闭眼养神,思考着自己到了双岭村后,如何开展工作,怎样才能找到打开双岭村的致富钥匙……
不知不觉中,客车又翻过几座山后,沿着一条很长的山岭脚下的公路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到了双岭村所在的牯岭乡里。
牯岭乡的书记田龙祥和乡长齐大光看见王一尘突然降临,既惊喜又惶恐,忙不迭地围在身前身后殷勤地伺候着,这让王一尘心里很不舒服,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苦笑着说道:“田书记,齐乡长,你们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用不着这么客气地陪着我。我是来这里蹲点下乡的,以后可能少麻烦不了你们,我一会儿吃口饭,就去双岭村,我要在那儿待一段时间,你们以后要是有啥事就到那里去找我。我要是有什么事,会派人找你们的。”
田龙祥和齐大光一听,王一尘要去双岭村待一段时间,这下子可慌了,连忙说:“王副县长,这可不行,那里你不能去。那里太穷了,群众也太落后,那里的苦你是受不了的,你还是换个地方吧!”
“换个地方?”王一尘不解地看着他们,奇怪地问道:“就是因为那里太穷了,太落后了?我才要去那里,帮着他们脱贫致富。我为什么受不了那里的苦?我们当干部的要是怕吃苦,不肯跟他们在一起帮他们脱贫致富,那我们还配做他们的父母官吗?你们放心,我是在农村长大的,什么苦都吃过,我不怕。”
两个人听了,不禁脸色有些发红,可神色也显得更加不自在,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两个人相互看了看,不敢再说什么了。
王一尘在乡里的食堂吃了中午饭,就背上行李,谢绝了田龙祥和齐大光要用车送他的好意,只让乡里的一个叫石头的民政助理送他一下。
他虽然去过双岭村两次,可还是担心自己迷路。自己虽然就生在山里长在山里,也习惯了山里的生活,可这里的山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特别是双岭村,那简直就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真是抬头是山,低头是岭,山连着山,山环着山,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连一挂牛车都很难走。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上了路。
也许是年龄很接近的缘故吧,再加上王一尘天生就很平易近人,不摆架子,非常随和,那个年轻的民政助理石头不一会儿就跟王一尘熟悉起来,话也多了起来。
“王县长,你累不累啊?还能走得动吗?”石头一直走在王一尘的前面,既是带路人又是探路人,王一尘明白,走这样的山路,一不小心,就会滑倒。他走在前面,就是为了让自己更安全一些。
听到石头这样问他,就笑了:“石头,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啊,那你看看我像不像累的样子?”
石头回头看了看,很诚实地说道:“还行吧,你的身体比我们那两位领导强多了。他们啊,要是走到这个时候,早就累得哭爹喊娘,叫苦连天了。”
“是吗?听你说的意思,他们好像不大到这里来?”王一尘回想到前两次到双岭村来,第一次是田龙祥陪着来的,第二次是齐大光陪着来的,两个人那狼狈样,现在想起来,都让他感到可笑。
“他们能到这里来?要不是你前两次一定要来双岭村,打死他们也不会到这里来的。”石头的话里,分明带着一种不满的情绪。
“为什么?”
“因为他们根本就瞧不起这里的人,嫌他们穷,嫌他们落后,嫌他们爱闹事。有一次,双岭村的人到乡里找他们告状,齐乡长还差点被双岭村的人给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