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大魏法典规定,驱车纵马伤人命者,不得已过失论,即视同谋杀。”许承玉回道,“若未出人命,致人伤,亦需坐监以罚,少则一月,多则半年,视具体情形而定。”
“许承玉!”郁相侧过脸,低沉的声音里含着警告。
许承玉如同未闻,平静地继续说道,“纵火烧毁公众之物,当坐监银钱并罚;胁迫平民,并将人困在火场致人重病,此情节甚重,可判坐监一至三年。”
郁方臣脸色一白,猛地缩进郁夫人怀里,颤着嗓子喊了声“娘”。
郁夫人亦是心惊,若非亲耳听见,竟不知大魏的律法竟是如此严苛。
但随即便心定下来,这些律法规定不过是针对普通百姓,高官子弟哪个没有犯过事儿?又有哪个真去坐过牢?
只要大权在握,最多用点银子打发打发,事情便过去了,谁敢真当回事,与高官较真过不去?那是自寻死路。
“多谢许大人释疑。”文璟一笑,“许大人之言,想必郁相都听清楚了,不知郁相作何想法?”
郁相沉然不语。
“京兆府看来有人还是有必要去一趟。”文璟淡淡瞥着马车,“郁相既然驾了马车来,倒是方便,可直接送过去,也省得京兆府来拿人了。”
此言一出,四周静得连丝风都听不见。
围观的大臣们皆将目光投在郁相身上,想看他这次能怎么办。
这些年来,皇帝一直偏护着他,对他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致他越发不将人放在眼里,欺上瞒下的事亦没少做,便是朝堂上许伯年日日参劾,也不能让他收敛半分。
如今,这是遇上对手了。
也正因如此,众人对云微澜又多了几分兴趣,毕竟郁方臣犯的这些事,在皇亲重臣们的眼里都不算什么事,谁也犯不着为这些小事伤了彼此和气,但安平王却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卫不惜与郁相发生冲突,破坏了和睦,却是件不小的事。
郁相的脸色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阴晴不定,极其难看。
他料不到气势汹汹而来,十拿九稳之事,到如今却是让他陷入进退维谷的地步。
进,文璟必然与他较真,一同闹到京兆府,郁方臣必讨不到好去——不过是像教训不懂事孩子那样打了几下屁股,如何定罪?便是今晚那般挟持,也是郁方臣犯事的后果。
更何况许承玉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若真论起律法来,怕是皇帝也不能偏袒于他。tqR1
可退……在如此众多的大臣面前,他如何能低头?他又何时低过头?
“爹,咱们回府吧。”车内,郁明珠忽地一把掀开车帘,昂首对郁相道,“您是一国之相,何必为一名小小侍卫动气,别辱没了您的身份。既然他是安平王的人,您就卖王爷一个面子,这事就算了吧。”
干脆爽利的声音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尤其清脆悦耳。
云微澜站在高处,歪着脑袋打量着这位郁府千金,却见她对郁相说完那番话之后便放下了车帘,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觉得有点意思。
在她走出王府大门的时候,马车里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分明如钉子般钉在她身上,这会儿倒是完全放下了。
到底是大家大户出来的小姐,心性不一般。
郁相脸色沉得能下雨,可到底只是额头青筋动了动,最后翻身上马,沉着声喝了一声,“回府!”
郁府所有府丁重整队形,调转车头,郁相一言不发,高坐马上,率着众人离去。
虽然头颅高昂,后背挺得笔直,但谁都知道,这一次,郁相输得彻底。
从今往后,郁相与安平王的梁子怕是结下了,对于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人,心里只怕也恨得可以。
“就这样让他走了?”云微澜有些不满意。
听刚才那位许少卿说了那么多,她以为郁方臣怎么也得进大牢吃几天牢饭,可最后居然什么都没发生,人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仿佛先前摆出的那番阵仗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儿的。
“那你想怎样?”文璟好笑地问。
云微澜不答,快走几步下了台阶,走到还未离去的许承玉面前,“许大人,这事儿大理寺不管吗?”
许承玉微微一笑,清声道:“大理寺主管刑狱案件,职掌复核驳正,此事不在大理寺管辖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