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新年,他跟沈奚靖还带着孩子去皇恩寺看望几位父侍,其他的老人家见了孩子都很喜爱,只有他,淡淡坐在一边,从头到尾没讲一句话。
那时沈奚靖看他脸色就不太好了,青白青白的,只看一眼,便知他心灰意冷。
回来他们便派了太医过去再给几位瞧瞧,太医回来说其他几位都身体康健,只有讲到他才摇了摇头。
思及此,沈奚靖也不由叹了口气:“父侍恐怕也想早早去了,如今我们远行在外,让大毛务必办得圆满一些,一定要让他老人家好好行至最后。”
穆琛点点头,提笔写了几行,末了想了想,又问沈奚靖:“这谥号,便叫诚延吧。”
沈奚靖想想,也觉这两个字好,便点头应了下来。
等到穆琛写完,便让蒋行水当着他们的面把奏折封入盒中,然后便挥手让他下去了。
长辈将逝,他们虽说跟南宫并不熟悉,心里却也有些难受。
两个人处理完政事,便一同去了外衣躺到床上歇下,沈奚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穆琛伸手揽过他的腰,沉声劝他:“快些睡吧,别想了。”
沈奚靖“嗯”了一声,然后又问:“要知会皇陵那边吗?”
穆琛没有马上回答,他顿了顿,好半天才道:“眼看便要到他千秋之日,等过了那日,再派人通传一声吧。”
他说完,沈奚靖也跟着沉默了。
当年那些旧事,乱得仿佛化不开的雾,叫人看不清真相,却又模糊摸到了边际。
沈奚靖突然呢喃道:“如果当年……那现在会有什么不同?”
穆琛轻轻在他耳边印了一个吻,然后沉声道:“奚靖,人生没有如果,睡吧,那些与我们,都没有关系了。”
是啊,旧事已了,故人将逝,他们只要过好当下,便行了。
衢州这边的世家名门不少,头几日里穆琛跟沈奚靖也没得空闲,一直在忙正事,穆缤在逛完整个郡守府之后也觉得有些无聊,便缠着沈奚靖带他出去玩。
就算是使性子,他也很有分寸,每日的功课都做完了才去玩,求人也只会求父君父皇,他不会带着宫人随便偷偷跑出去,也不会玩物丧志不守规矩。
皇家的教育,就算对他松一些,也到底严得让外人惊讶。
一连五日之后,穆琛跟沈奚靖才稍微喘口气,终于答应第六日带他去逛衢州宝珠街。
这条街已经成为大梁百姓心中最好的商街,这里的菜品美味可口,这里的茶酒醇香浓郁,这里有着数不尽的杂货珍宝,也有藏着万卷书的文汇书阁。
总之,这里可谓应有尽有。
在兴奋过一夜之后,第二日的三皇子殿下还是要老老实实上完先生的课,才被父君领着换了一身富贵人家小公子的衣裳。等他换完衣服出来,穆琛跟沈奚靖也换了浅色的锦袍,一个浅青,一个新碧,瞧着倒是年轻几分。
换了衣裳的两位父亲身上多了几分温和与慈祥,穆缤迈着小短腿扑到父君膝头,然后伸手要他抱抱。
虽说已经七岁了,但他却并不胖,沈奚靖还是抱得动他的。
他乐意亲近孩子,于是便弯腰抱起他,看着儿子笑。
穆缤眼睛一转,张嘴便喊:“爹爹,父亲。”
那声音可洪亮了,半分不适都无。他们私下在宝仁宫或者锦梁宫里也这样称呼,不过此刻离家在外,倒有一种额外的亲切感。
穆琛走过来在他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笑道:“我们家富贵最聪明了。”
穆缤得了父亲称赞本来还很高兴,可转眼一听他又叫自己富贵,便撅起了嘴:“父亲,咱们都说好了,不在家的时候不能这么叫。”
沈奚靖忍着笑亲了他另一边脸,道:“好好,缤儿最乖了,出了门你父亲准保记得,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