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王癞子果然早早的就把人送过来了,指名道姓说是钟檐买下的人。
钟檐本来就对这小孩儿没有多大兴趣,又吵了他的好眠,想着见一眼那小姑娘,就把她送到姑妈家里,给小妍做个伴。
直到他到了大堂里,才真真傻了眼。
——原本三四岁楚楚可怜的小女娃,愣是变成了比他还要大一两岁的少年。
那少年匍匐在地上,身形单薄,血痕遍布,唯一一双眼睛亮得可怕,如狼似鹰。
他脸色顿时暗沉了下来,立即想通了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早就听说过,在低贱的奴隶间,为了一碗水,一点食物,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就会自相残杀,然后留下最强的那一个。昨天晚上,他们相想必都看到钟檐家的阔绰,于是为了这样一个机会,他们……
钟檐端详了好一会儿,忍住心中的怒火,“你叫什么名字?”
“申屠……衍。”少年匍匐在地上,好半天才挤出这样几个字。
“申屠檐?你也配与本少爷同名?”钟檐冷哼一声,学着大人的模样,把手背在后面,“我将你买回来,你就是我的人,你要听我的话。”
申屠衍的面上仍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钟檐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更加恼火,随意打发了他几句,就让福伯把他领到下人房去了。
之后的日子,钟檐依旧温书识字混日子,钟檐的天赋很高,可是就是心思不在读圣贤书上,对着旁门左道,奇门遁甲,却要感兴趣的多,为此,尚书大人是打了骂了,平时政务繁忙,也管不了这个儿子,尚书夫人也是个软性子,这样放任着,也变养成了钟檐散漫的性子。
就在钟檐快要忘记他带回来的那个胡奴时,小妍忽然说,“对了,表哥,我们上次买回来的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
钟檐讷讷,也不好说小丫头早就变成面瘫的臭小子了,只是支吾着,“嘿嘿,还好,还好。”
小妍撅了嘴,觉得古怪,狐疑着,“真的?快叫出来让我瞅瞅?……不然,我挠你痒痒。”
钟檐闹她不过,便叫福伯把人交出来。小妍傻了眼,却不拆穿,笑眯了眼,“呀,我是小妍,那天其实我也在的,可是我在马车里,所以你没有看到我。”
从始至终,少年的头始终是垂着的,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任凭小姑娘这样自说自话,钟檐却恼了,“大块头,别摆出这副吊死鬼的脸来,小妍在跟你说话呢。”
少年迟疑抬头,淡漠的看了一眼,又低下头。
钟檐这下子彻底恼了,血气旺盛的男孩子,向来是用拳头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不到一会儿,两个小身板就扭打在一起。
实际上,是钟檐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狗一般,扑上来就是一通乱咬,申屠衍从小受尽了□□,这样的小打小闹,根本算不了什么,他不还手,却也不是甘心被欺负的主,只是在对方扑上来的时候就转移力道,这样一来,反而钟檐没有占了半分便宜,反而鼻青脸肿起来。
“表哥,表哥,你们别打了,”小妍在旁边看着,急了眼,“快点,姨父他们过来了。”
小姑娘看着自家的哥哥跟人打架,急得小脸通红,奶声奶气的通风报信。
“呀——”钟檐立即住了手,拽了刚才还在往死里揍的少年,把他同自己拽在院子的梅数底下,做了个“吁——”的手势。
别发出声,出声你就死定了!钟檐这样威胁他。
小时候的钟檐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自己的老子,要是被发现自己打架,指不定被怎么数落呢,他想起来便头疼。
那个少年果然没有出声,面目虽然依旧冷着,钟檐却放了心。
看着钟尚书过来,小妍便一边眯着眼迎上去,一边对躲在梅树底下的哥哥使眼色,“我把姨父他们引开了,就安全了。”
钟檐蜷缩着身体,静静等着小姑娘把大人引开。过了一些时间,天空忽然又飘起雪粒起来,落在两个人的头上,肩上,甚至是对方的瞳孔里。
那是他们第一次打架,却也只是纯粹的打架,不高心了,有情绪了,就干脆利落的用拳头解决,而不像成人以后,心里有了小心思,拐了千百个弯,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