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里边,骆相钰与吴嫂关系越来越融洽,吴嫂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骆相钰心中感激不已,与吴嫂差不多是无话不谈,也丝毫没有避讳自己以前做下的错事。
“我现在想着原先这十多年,就像做了一场梦。”骆相钰抱着双腿,头搁在膝盖上,怔怔的看着地上翠绿的青草:“我也不知道那些年里为何我会如此不着调,不仅没有宽容之心,就连感恩都不晓得。”
吴嫂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劝慰:“谁没有糊涂不懂事的时候?你也吃了不少苦,迷途知返也犹未为晚。”
骆相钰含泪点了点头:“我以后一定要学着重新做人,做一个像我长姐那样的人,宽和对人大度,不计较。”
“可不是这样?”吴嫂笑了笑:“这人就该如此,人若是宽容大度,这心就会宽,日子也会越过越好,人也难得老呢。骆姑娘,我看你现在比原先又好看了些,该是心地向善的缘故,只要你诚心悔过,自然有好日子等着你。”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远处,方公子手里拿着一根笛子,正幽幽的吹奏着,这几日方公子往骆姑娘身上看的时候越发的多了,指不定两人或许会成为一对儿吶。
这年纪轻就是好,吴嫂感叹了一声,瞧着身边的骆相钰,才到商队来的时候,满脸憔悴,才过了这么些日子,脸孔渐渐滋润了起来,那粗糙的肌肤变得细嫩,她不再是北狄久经风霜的女子,又成了大周那眉眼细致的佳人。
月凉如水,地上支着数个帐篷,帐篷外头有人在不住的走动,警惕的看守着四周。
忽然间,就听马蹄声阵阵,上夜的人惊觉起来,赶紧大声吆喝:“有来劫商的!”
睡梦中的人被惊醒,掀开帐篷拿了大刀走出来,就见数道黑影已经到了营地之外。
方公子冷冷一笑,手中拿了长剑飞身向前:“道上的朋友,莫非没听过我方山的名头?还不速速离开,我方山的货可是你们能动的?”
为首的那个盗匪哈哈一笑:“我不管你是方山还是圆山,只要是有货我们就要!兄弟们,快上!这商队油水厚,里头还有女人!”
他身后数十名盗匪狂笑了起来:“自然是要跟着大哥吃香喝辣!”
骆相钰惊骇的从帐篷后边露出了半个脑袋,眼前是一场血战,月光照着兵器发出冷冷的寒光,一群人奋力厮杀着,刀光剑影让她根本分不清敌我。
吴嫂拎着一根棍子从骆相钰身边走了过去,骆相钰大喊了一声:“吴嫂,你别去!”
“骆姑娘,你呆到帐篷里头!”吴嫂朝她摆了摆手:“我不去怎么行,盗匪杀烧抢掠无恶不作,商队没了,我还能活下来?我去帮方头就是帮自己。”
骆相钰怔怔的坐在那里,吴嫂的话让她忽然间有了勇气,若是自己不去帮忙,那群盗匪将商队洗劫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或许会被他们抢回山寨去,一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山外的风光。
她猛的站了起来,眼睛在帐篷里四处搜索,最终找到了一根长棍子,拎到手里掂量了下,有些分量,幸得她在纥纥綦儿院子里头做了一年粗活,这棍子拿到手中还算是趁手。骆相钰拖着棍子往外边走了去,她眯了眯眼睛,总算是适应了外头的微黑。
先去找吴嫂,骆相钰看了看周围,就见有一个人正在与吴嫂打斗,吴嫂瞧着其貌不扬,可没想到却还是能支撑一段光景,手中的棍子舞动,呼呼作响,那个歹徒被逼得退了两步,竟然没办法下手。
骆相钰冲上前去,举起棍子朝那人的脑袋打了过去,棍子有些沉,她又是第一次用棍子打人,心里头有些紧张,打偏了几分,棍子直落在那人的肩膀上边,只不过却将他手中的大刀打落在地上。
吴嫂瞅着时机,补了一棍子,正中那人脑袋,那个盗匪身子往前边一扑,倒在了地上。
骆相钰惊骇的睁大眼睛看着那个盗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与吴嫂竟然合力打倒了一个人。吴嫂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他没死,只是被打晕了,我只有一把蛮力气,不会武功,要是换了方头来打一棍子,他肯定是活不了。”
“哦,哦。”骆相钰从惊魂未定中醒悟过来,见着吴嫂关切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打人,心中害怕。”
“没事没事,多打几次就好了。”吴嫂笑着指了指前边:“走,一道过去。”
骆相钰开始不再惧怕打斗,她紧紧的跟着吴嫂,两人专挑那些落单的盗匪收拾,也零零碎碎的敲晕了好几个。那边方公子带着商队的人抵御盗匪,看上去也并不吃力,方公子武功不错,一把长剑挽出无数剑花来,看得人眼花缭乱,好几个盗匪都近不了身。骆相钰拿着长棍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瞄着方公子,心中不由得生起了几分敬佩与爱慕。
这年方二十的少年,竟然就身手如此了得,还能带上这么多人行商,更难得的是大家都信服他,不管年长还是年幼,都带着尊敬喊他一声方头。
这人与人就是相差太大,骆相钰想到自己糊里糊涂的活到十六,一无所成,还被人各种瞧不起,在别人心里,自己肯定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稀泥。她有些惭愧,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变得有用,不要被人鄙夷,能受到人的尊敬呢。
“吴嫂,当心!”骆相钰目光回转过来,就看见吴嫂那边忽然间多了一个盗匪,真拿着刀子朝吴嫂的后背砍了过去。
她心中一急,拎着棍子跑了过去,用力朝那偷袭的盗匪后背打了过去,那人听着身后有脚步声与大叫,赶紧一转身,骆相钰的棍子落了空。她跑到吴嫂后边,用身子护住了她:“吴嫂,后边有贼人。”
吴嫂还没来得及转过头,那个歹人拿着刀子朝骆相钰劈了下来:“不要命的婆娘,竟然敢打老子!”
骆相钰赶紧推着吴嫂往一旁走,但却没有来得及,刀子带着风响,似乎就要砍到她肩膀上。她闭上了眼睛,伸手抱住了吴嫂,自己肯定是逃不掉了,一定要护住吴嫂的安全,她这一辈子做尽了坏事,就让她做一件好事再去死罢。
闭着眼睛站了好一阵子,就听吴嫂低声道:“骆姑娘,放手。”
骆相钰有些惊诧,自己不该是要死了么,怎么还能听到吴嫂的话?她睁开了眼睛,面前依旧是黑黝黝的山岚,银白色的月光。
吴嫂扭了扭身子,从骆相钰的钳制里脱了身:“方头,骆姑娘,多谢你们。”
骆相钰听到“方头”两个字,唬了一跳,转过身去,就见着那少年正站在面前,一双眼睛里全是关切。她忽然间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那方公子,吴嫂拖住她的手往一旁走了过去:“骆姑娘,咱们去歇息一阵子,看起来不用咱们帮忙啦,这场恶战快完了。”
骆相钰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头晕晕乎乎的,方才那一阵子,恍惚间过了好长,长得让她认为几乎好像是一辈子,她得思维就只停留在那些打斗之中,迷迷糊糊里,她拿了棍子去打别人,别人拿了刀子来杀她,就是这样,你来我往,好像永远也不会完结。
吴嫂拉着骆相钰坐了下来,两人靠着帐篷的杆子看着那边的打斗,骆相钰发现这跟吴嫂说的“恶战就要完了”似乎有些不一致,那边还是有一群人拿着刀剑在砍杀,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的钻进了她的耳朵。
“那个为首的盗匪已经被打晕了。”吴嫂指指点点:“剩下的都是虾兵蟹将,不足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