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在座的人竟都觉着这登基不久的明正帝与那晚年沉溺酒池肉林的广德帝无甚区别,在这满朝文武面前将明妃这样视作玩物。
殿中丝竹歌舞络绎不绝,闻漓一手怀抱自己的宠妃,眼睛却是直勾勾盯着台下丰腴多姿的舞姬,看着她们穿着绫罗彩缎蹁跹,叹了一句:“无甚趣味。”
又过了没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工部尚书张临绪眼看着时机差不多,适时开口讨好:“陛下若觉得这些寻常歌舞无趣,臣倒有一物献上。”
见鱼儿咬钩,闻漓捏了捏姬宁的手提醒他,面上仍是一副懒散的样子,道:“呈上来朕瞧瞧呢?”
台下,只见那张临绪拍拍手,便有人从外边抬了东西进来。
且不说这场景熟悉得让姬宁深觉不适,殿外那东西抬进来时,他瞳孔也跟着轻颤了两下。
那周身盘绕成孔雀形状,精雕细刻还镶嵌着青金石绿宝的箜篌仍旧璀璨夺目,上面的弦丝透露着莹白诱人的光辉,还散发着淡淡异香。
这是姬宁十二岁时,老祖母送给他的宝物,他向来爱惜,轻易不会在外人前演奏。久而久之,便有不少人登门拜访,想要亲耳听闻姬家二公子弹奏翎羽箜篌。
后来奔赴锦都时,姬宁也将这把箜篌带上来,却未曾想此物后来成为了他讨好王孙贵族的工具,老皇帝甚至让人在琴弦上淬了蚀骨的药,用来折磨他……
这也是他后来在老皇帝不清醒时将箜篌偷偷送出宫变卖的原因,却不想这东西让张临绪捡了回去。
他咬紧了牙关,盯着那几个人将箜篌抬上来,控制着自己不去回想被折磨的点滴。
闻漓在他旁边,见姬宁神色不对也有些起疑,更让他好奇的是这箜篌现在到底是因何缘故散发着异香。
毕竟十一年前在却乌山得见姬宁弹奏时,那时的他很确定这箜篌是没有香味的。
“臣手下的人在西易城督建官道时得见此物,听闻时臣也是吓了一跳,心想着这翎羽箜篌是明妃娘娘心爱之物,怎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西易城?想来定是那关茂之前仗着职务之便胆大包天,才敢这般将娘娘的东西偷出宫变卖。”
姬宁极力调整着情绪,一只手抓紧了衣裳,笑道:“有劳张大人替姬宁巡回宝物。”
户部高勤又趁机提了建议:“既然有翎羽箜篌在此,陛下又恰巧觉得这些寻常歌舞无趣,娘娘何不借此机会弹奏一曲助助兴?”
早料到有这么一出,姬宁抬头,带着苦笑看闻漓。
而面前的男人也确确实实因着他这幅无奈的样子动容了,闻漓看出来了姬宁不想,他清楚此刻是否能知晓姬宁的难言之隐就在他一念之间。
高勤:“听闻娘娘曾为先帝演奏多次,技艺让人拍手叫绝,如今陛下又对娘娘宠爱非常,想来娘娘也是很乐意献艺的。”
话说到这里,若是姬宁不去弹奏,那便是当着百官面驳闻漓的面子,让他失去一个帝王在后妃面前的威严。
姬宁闭眼,复又抬头对闻漓笑道:“臣愿为陛下弹奏一曲。”
他拢了拢衣服,自高台上踱步走下来,行至大殿中央的时候,先是转头看了闻漓一眼。确认那人也在认真瞧着自己,便觉得心安了不少,十分恭敬地跪在了翎羽箜篌前。
玉葱般的指节轻抚在琴弦上,四年前一曲《金戈错》让他名扬锦都,如今却是不愿再弹。
姬宁看着台上的人,弹起了闻漓少时最爱听的那首《山中月》,辗转拨弦,任由着弦上的药将体内的毒催发,却为此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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