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征仍是淡淡“嗯”了一声,方道:“你几次三番的非要见本督,是有什么事吗?你想进太医院,成为大周第一名女太医之事,本督已听你师父说过了,你能有此大志很好。只是皇宫是全天下最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地方,不知道淌过多少人的血与泪,也不知道葬送过多少人的性命,你若置身其中,以后碰得头破血流,甚至赔上性命,也是不无可能的,你最好想清楚了。”
他语气疏离,一副公事公办,居高临下的样子,把督主与长辈的双重身份,都拿捏得刚刚好。
常太医前儿说得对,她几年内便要嫁人的,以她的人品才貌,要嫁个愿意包容她,能为她撑起一片天,还能以她为傲的丈夫,哪怕没有他的干预,也不是什么难事,平安喜乐一辈子也是自然而然的结果。
可他却如履薄冰,过的是比刀口舔血之辈还要凶险的日子,一旦失败,立时万劫不复,岂不是连累了她;便是他侥幸成功了,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了,女人一辈子最美好的年华就那么多,她有多少年华来陪他耗,陪她蹉跎?
他又怎么忍心?
就更别提过程中的种种凶险与担惊受怕了。
前几日是他伤着,又因伤引发了发烧,脑子昏昏沉沉,迷迷糊糊,意志也变得脆弱起来,才会一再的纵容自己,也无声纵容她的,她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他却是懂的,怎会不知道他这样无声的纵容下去,会引发什么结果?
可他还是那样做了,委实是太放纵了,总不能因为心底深处太渴望温暖,便但凡有那么一分两分的温暖,就自动放大到十分,先把自己感动了吧?
他对上她,一开始态度就是不对的,他一开始就该公事公办,哪怕留下了她,也不该一再为她破例,自然也就不会引发后面那些梦,也就不会任事态发展到今日这一步了!
便是到了此刻,他心里也很清楚,那些特别与纵容,都是因为一时的感动与心浮气躁,以致产生了荒唐的欲,才会引发了后边儿的特别。
也就是说,那些特别,都是建立在欲的基础上的,若不是他一直不得不逼迫自己,压制自己,可能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只要他自此真的管好自己,不再给自己以放纵的理由和借口,一丝一毫都不给,要不了多久,一切自然都会恢复原状了,——这一次,决不能再重蹈眼下的覆辙了!
施清如立刻感觉到了韩征高高在上的疏离,心里有些委屈,督主他、他难道已经忘了之前的事吗?
她也不是想要怎么样,只是希望他能继续让她对他好,能不这样拒她于千里之外而已,这很过分吗?
但韩征已又在问她:“怎么不说话?”
施清如只得先打住思绪,凝神道:“回督主,已经想清楚了,哪怕再艰难,再荆棘满布,也绝不后悔。”
怕韩征以为自己是在夸夸其谈,或是一时心血来潮,忙又道:“我知道要实现我的志向很难,但我一点一点去做,一个小目标一个小目标的去实现,我相信只要我无论如何都不轻言放弃,总会有实现那一日的。”
韩征见她眼神清亮坚定,心里自然是相信她的。
嘴上却仍是那副淡淡的语气:“本督知道了,会着人替你安排,也会力所能及护你周全的,你既进了都督府,便是都督府的人,本督若连自己麾下的人都护不住,这个督主也趁早换人做的好!还有什么事吗?无事就退下吧。”
施清如实在不喜欢他以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感觉彼此间虽然就面对面坐着,中间却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却更不想就此离开,只得又道:“督主,就是您回京那日,我在正阳大街,先是偶遇了丹阳郡主兄妹,又偶遇了另一对兄妹,丹阳郡主兄妹与他们表兄妹相称,想来不是平亲王府的公子小姐,便是安亲王府的,我担心,不会给督主带来什么麻烦吧?”
韩征淡淡道:“本督早已知道了,不过一场偶遇,能带来什么麻烦?你不必担心。”
说完以眼神询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逐客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施清如却仍不想离开,她觉得自己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起头。
只得干干的道:“对了,督主,我是之前有一日误闯御花园时,遇上了丹阳郡主的,当时皇后娘娘的侄女邓小姐迁怒于我,是丹阳郡主她……”
韩征打断了她:“这些事本督都早已知道了,皇城内外,乃至京城内外,还没有什么事是能瞒过本督的,所以你不必再说了,退下吧,本督要歇息了。”
“可是、可是……”施清如忽然很想哭,督主怎么忽然全变了?
也可能是他一直都是如此,自己是有意无意的把一些事给美化了,现在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自己想得太多?
可她也没想怎么样,她就是、就是……
施清如脑子乱糟糟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韩征见她眼睛都红了,抿了抿唇,已强迫自己视而不见,沉声道:“既立了志要成为大周第一名女太医,造福广大女子,自此就该全心全意学习医术,提升自己才是,若连明年年初太医院第一关的考核都过不了,岂不是贻笑大方?本督就算可以为你开后门行方便,你也必须得有真才实学才是。所以以后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那些不必要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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