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说中内心所想,小姑娘脸更红了,虽然还是很黑,谢隐没怎么瞧出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本来是想拍头的,但头好几天没洗,而且谢隐的手也脏得很。
他很快走到拐角处,回头还能看见小姑娘紧张兮兮地抱着装了钱的包袱坐着,周围有巡逻的公安,谢隐笑着冲她挥挥手,她便露出笑容,谢隐再转过身,面上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他知道背后有人在跟,便一路往人少的地方走,直到走进一个小胡同,才抬头看了眼上方。
八十年代,没有摄像头,没有手机,甚至连追查凶手的能力都没有,就算把这几个人杀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查到他身上,他自信可以干脆利落地解决他们。
扒手团伙一共有四个人,堵在胡同口朝里面走,谢隐想杀了他们,非常想。
可就在他准备动手之前,面前却浮现了那张黑黑的瘦瘦的小脸,还有满是信赖,认为他是有勇气的大好人的眼睛。
……他终究没有杀人。
小姑娘等了好久,终于看见谢隐回来,大眼睛亮晶晶:“柱子哥!”
一低头瞧见他手上的白面肉包子,惊呼:“这个好贵的!要是买杂粮饼子,省着点就够咱们吃好几天的了!”
谢隐微笑:“没关系,是我刚才在路上捡的钱……”
其实是他从那几个人身上搜出来的,收获还不小,林林总总有两百多块,足够他们生活好一段时间。
结果谢隐话音刚落,小姑娘立刻举手:“同志!公安同志!”
正巡逻的公安听到叫声走过来:“怎么了同志?”
“柱子哥,快把你捡的钱给公安同志,丢钱的人不知道多着急呢!”
谢隐:……
他沉默半晌,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块钱,小姑娘倒抽一口气:“十块钱!”
公安同志拿着十块钱走了,谢隐想到裤兜里剩下的两百块,默默无言。
小姑娘絮絮叨叨:“这人家丢了钱指不定多着急呢,十块钱,十块钱够买好多东西了,要是在咱们镇上,都能租几个月的屋子呢!柱子哥你下回捡了钱可不能自个儿留着,得交给公安同志,这个叫、叫啥来着……拾金不、不啥?”
谢隐默默给她补充:“拾金不昧。”
“对!拾金不昧!”小姑娘用力点点头,“柱子哥,你吃。”
谢隐买了两个大肉包,三毛钱一个,小姑娘看得直咽口水还舍不得吃,要紧着谢隐吃,谢隐好说歹说,她才肯吃一个,还吃得特别慢,明明都饿得不行了,等谢隐三两口吃完,她立马说自己吃饱了剩下的不吃浪费,谢隐望着那只咬了几小口的肉包轻叹:“我也吃不下了,这肉包冷了就发腥,要不还是扔……”
话没说完,小姑娘便朝嘴里塞,眼神惊恐,显然是在谴责他的“浪费”,以及大手大脚。
吃完了肉包,谢隐拿起行李,小姑娘着急忙慌想帮忙拿一个谢隐不让,说实话她这小身板,又瘦又小的一看就营养不良的样子,真怕被行李压得更走不动道。
既然已经决定先在蒲山落脚,那就先找住的地方,好在这年头租房住的人不多,他很快便找到了地方,是个筒子楼,大概有四十平米左右,地方虽然小,却是水泥地,小姑娘高兴地连连用脚踩,还跟谢隐说:“柱子哥,这可比咱们家里的土屋好多了!硬实的!”
即便这个小屋又潮又破又小,她仍然非常喜悦,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家”,从前她在家里都只能睡锅屋呢!
这会儿正是暮春,房子采光差,因此还显得有些阴冷,屋子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因此房租也便宜了一些,谢隐跟房东讲价,又压下了几块钱,最后以一个月八块钱的价格租下。
“八块钱八块钱八块钱……”小姑娘嘟嘟囔囔,十块钱在村子里可以花好久呢,在镇上能租比这大东西也比这多的房子,在蒲山就只能租一个月!
谢隐听到她一直嘟囔,忍不住失笑:“这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把东西放下,咱们去买点日用品回来吧。”
床跟桌椅板凳是必须的,还得弄个帘子隔开,不然孤男寡女生活在一起是真麻烦,除此之外米面也都要钱,身上这衣服是臭的不行了,估摸着直接进人家商店人家都要把他俩当成要饭的撵出来。
“我刚才问过了,附近有旧货市场,咱们去那看看。”
小姑娘是谢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包袱一放下,谢隐看到了证件,上头写着小姑娘是十八岁,其实她连十六岁都不到,国家现在不允许十八岁以下结婚,家里人为了能拿到那一百块的彩礼,硬是给她把年纪改大了两岁。
要是再去掉虚岁,可能将将十五。
而谢铁柱今年都二十七了,比这小姑娘足足大一轮,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懒汉,再加上打了多年光棍,眼看同龄人都娶媳妇生娃,谢铁柱也眼热,可惜他又穷又懒,谁乐意把闺女嫁给他?就是那卖闺女的人家都不稀得看他一眼,谁叫他一毛钱都没有呢?
于是趁着小姑娘要被卖给个四十来岁的老鳏夫,那老鳏夫出了名的爱打媳妇,前头几个媳妇都是叫他打死的,小姑娘吓得够呛,谢铁柱趁机把人小姑娘勾到手,骗着她拿钱一起私奔,发誓说要给她好的生活,绝对不让她受苦。
全是在说大话!
懒汉到哪里都是懒汉,以前在谢家村,还能薅东家一把韭菜,偷西家一个鸡蛋,乡里乡亲的人也不好说他,可在外面就不一样了,谢铁柱要是能沉得下心打工,也不至于二十七了还家徒四壁。
被骗的小姑娘辛辛苦苦打工养活他,他就天天在家里睡大觉,小姑娘赚钱少,有一回不想再让他出去打牌,回来他就把人给打了,这一打就好像点开了什么开关,这么点大的女孩,在滨江那地方能找到什么工作?都是些卖苦力的,完完全全失去了自我,挨了打也不知道跑,就那么任劳任怨,一连怀了几个孩子都没能留住,三十来岁便苍老的不成样子。
而谢铁柱终其一生也没什么出息,就是个爱打老婆爱吹牛,吸着老婆血的废物罢了。
见谢隐拿着证件看来看去,小姑娘好奇不已,大概是因为谢隐对她态度格外温和,跟上了火车后就变脸的那个柱子哥不一样,她的胆子也渐渐大起来:“柱子哥,你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