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和青唐吐蕃都向大宋称臣,很多物资也仰仗和大宋互市交易,但一谈到可以让宋军战力增强的战马,全都三缄其口,甚至毫不遮掩地限制战马入宋,悲哀啊!
“陇南诸地紧邻大宋,比如岷、阶等州东临关中与兴元府,南下可沿岷江入蜀中,如此要害之地,我大宋为何不考虑收回呢?”
孟韬下意识叹道:“纵然不无力收回,分化瓦解也可以啊,陇南诸地离青唐还有很远,且羌人和吐蕃人到底并非同族,角厮罗的控制力该不是很强吧?
呃,子扯的有些远了,单行商,商贾前去以茶换马,有那么难吗?”
陈贯不以为然道:“你以为那么容易?西北局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光是一个西夏已经让西北边境一片糜烂,若在陇南再起战端,后果难料啊,朝堂诸公大抵不会答应。
再者,大宋与李元昊交战,青唐兵可从侧翼牵制西夏,为我朝奥援。所以这些年朝廷对对青唐角厮罗颇为厚待,加以拉拢,怎会与之轻易开战?”
“这个……”孟韬摇头道:“而今西北局势宛如昔年魏蜀吴三国交战,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青唐策应我朝,何尝不是借我朝之力牵制西夏呢?而且他还处处提防我朝,阻止战马流入大宋,如此狡诈之徒,何须与之客气?
欲克西夏,必须先取河湟青唐,方可从两侧钳制西夏。就如同后汉三国,魏蜀两国争夺汉中,张鲁为在夹缝中求生存,朝秦暮楚,和今日的角厮罗有何区别?若不能得汉中,蜀国不得北伐,魏国不得南征,谁都难以取胜……
眼下朝廷欲取青唐兴许困难重重,但谋取陇南总该能想想吧?从兴元府往西过了阶州、岷州和宕州,九曲黄河在那里拐了第一个大弯,那里的若尔盖草原水草丰美,尽是牧场湖沼,正是我大宋缺少的牧马之地。”
渐渐的,陈贯眼中开始神采奕奕,若有所思。许久之后,才遗憾道:“郎君所言有几分道理,只是眼下局势,朝廷恐怕很难调兵孤军深入……”
“贸然出兵确实很难,不过有时候未必用兵戈才能夺人土地,取得胜利。”
“愿闻其详!”
孟韬道:“在大军之前,商人是一直很好的先遣队,有时候刀剑做不到的,商品和贸易却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陇南诸州多羌人,非汉非蕃,他们倒向哪边,谁便能左右陇南。吐蕃人靠的是武力控制,但青唐距离遥远,恐怕也有鞭长莫及之虞。
听闻河湟豪门李立遵家族与角厮罗起了冲突,李家女儿与角厮罗生的两个儿子也被迫逃离青唐,如今一子瞎毡暂居河州。
李元昊对此乐见其成,暗中支援,角厮罗估计不忍对儿子赶尽杀绝,如今居于河州的瞎毡已渐成气候。河州在青唐和陇南之间,更进一步阻断了角厮罗的控制力,机会难得。
如果这时候,有商贾进入陇南,用货物、商道将羌人和大宋联系在一起。从他们手中获取战马,或者挑起他们对吐蕃人的反感和仇恨,并且给予他们一定反抗的实力,兴许还能成为进攻吐蕃人的急先锋……鹬蚌相争,渔翁便可得利。”
“商人?大军刀剑办不到的事,商人能办到?莫非你为了行商获利,信口开河?”
“陈公莫要看商人,俗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商业与之伴随的文化传播,潜移默化的作用非常强大。”
孟韬道:“可以通过商道,贩运大量的茶丝布,以及日用品,奢侈品进入草原,逐渐影响牧人们的生活习惯,一旦有所改变,便会失去他们原有的特质,逐渐被同化。”
“即便是能,恐怕也要很长时间吧?”陈贯饶有兴趣,至少没有立即否认。
“我汉家人富足的生活、璀璨的文化有莫大吸引力,北魏孝文帝自平城迁都洛阳之后便开始大规模汉化,用了多久便亡国了?
如今还有人自诩鲜卑族的人吗?鲜卑慕容氏昔年建立燕国,威震河朔,但我朝开国大将慕容延钊似乎是以汉人自居的。”
话题一开始便很难收住,孟韬不知不觉了很多。
“兴许这些事情已经久远,但是眼下……听契丹贵族崇尚汉学者诸多,但凡我大宋东京城里有什么佳句名篇好诗词,用不了多久就风靡上京,这绝对是好事,持续下去,将来不定……
相比于辽国的不闻不问,疏忽大意,李元昊就警惕的多,他为何要在西夏禁汉学汉俗,连衣装发式都要严格要求。李元昊为何如临大敌?他怕的就是商业和文化入侵的力量。”
陈贯不由为之一震,他素喜兵略,关注的都是战场上的正面交锋,并未在意这些微手段的力量。
“郎君所言有理,只可惜党项亦是羌人一支,自打李元昊自立,西北开战,大宋上下便对羌人没什么好感。朝廷更有严令,禁止与羌人贸易,否则视为走私,甚至是资敌……”
呃,不是吧……愚蠢啊!
孟韬无奈摇头道:“朝廷衮衮诸公如此决断自有道理,只是……子窃以为,若为长久计,哪怕交战,榷场亦不必关闭,走私除了禁止军械粮草,其他的没必要禁止。李元昊害怕什么,我们就大肆往西夏贩卖什么。
设想一下党项人都穿上丝绸衣装,喝上大宋优质的茶叶,吃饭用上我大宋细腻的青瓷,满口仁义道德,诗词歌赋,生活奢靡成风时,会是什么模样?陈公,陈公……”
孟韬的一番言语入耳,陈贯沉思许久,渐渐有些失神,继而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份前日收到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