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把话筒拿下来的。”
“等回打个电话过去,道个歉吧!她这么晚还在坚持打你这打不通的电话,而且把电话打到你的铁杆朋友家里四处找你,这样的一个形体已经不属于你的女人,心还在你身上,世上能有几个?”
“我们办离婚的事,除了你和韩主席外,别的朋友没一个知道的。”
“办这么大的事应该和老友们通个气的。”
“怕一通气下不了决心,在这种事上,中国人总是劝和不劝离。她已经第三次提出分手,我想,这女人一旦动了离情,心也就不属于男人的了。我可以同一个心属于我的虽不在我身边的女人厮守,但不能同心不属于我人却在我身边的女人相守。再说,女人要分手,你懒着不愿分,你是个男人吗?牙一咬眼一闭,就把证拿到了手。小谢事后也说,没想到离得这么顺当。”
“我总觉得你们的感情没有干枯,为你们惋惜。记得当初对你们的另类婚姻,有人比喻为心脏移植手术,长不了的,最长不过三四年而已,可你们竟坚持了近五分之一的世纪。”
“从恋爱到大前天分手,应是7920天,去掉920天吧,这是最后的争争吵吵三年,我同鞋有过7000天的好时光。”秦根望着吐出的一个一个烟圈。
“可喜的是你们还有了一个可爱健康的女儿。”艾椿想起自己同柳留梅已悄悄的扼杀了一个不见天日的生命,油然而生罪恶感,越发觉得秦根活的光明磊落和大气,一切世俗的眼光、议论全不在乎,恋爱、结婚、生子、争吵、离婚等等,全在阳光下。这其实是一种大英雄的品质。
“可也多一个牵挂,这年头,一个单身女人带一个女孩不容易啊!我的经济又不宽裕,女儿以后要是考上了大学,学费也让我犯愁啊。”
“你总是不同意我的观点,这世上任何事物的变化,都能找到经济层面上的原因。如果你不是个穷文人,你们不会分手。史学家们谈到孙中山让位于袁世凯,大都说是孙中山品德高尚,从大局出发让出总统。哪是哪啊!千辛万苦得到的大半个江山,那可是孙中山的真正的情人,能轻易让人?实在是财政太困难了,处处捉襟见肘。武昌起义带来的想不到的胜利,可孙中山面临的是两手空空,没有钱,南方国库空虚,关税被列强控制。向日俄借款无果,连政府工作人员的工资和军队的军饷都开不出。而相比袁世凯那边,财大气粗。没有办法,孙中山只有放弃他最钟情的情人——年轻的雏形中的共和制新中国。这也是孙中山的主要的死因,本来他的肝脏就不好,他这棵有思想的芦苇过早折断了。”艾椿说这些历史掌故,可不是摆谱,是想从离婚的话题上岔开。
艾椿想起了没有见过面的友人伍教授,他一再说服小他四十岁的夫人,不能要孩子,他说难以给未来的孩子一个较好的生存条件,父母给孩子生命的同时,必须考虑给孩子一个什么样的成长环境。对于普通的老夫少妻的家庭来说,能否在经济上精力上承担起一个新的生命的重负呢?这是必须考虑的。
让彻底美国化的所谓文艺评论家夏志清捧红了的张爱玲,1949年中国改变颜色以后,张爱玲失去了她需要的写作土壤,也害怕新的执政党对她人际关系的清算,去了美国,还是很年轻的她委身一位其实已属潦倒的美国老男人,她和那个异国老男人怀过孩子,但终究没有让胎儿成人。为生存而写作的张爱玲同她的老病的美国老男人,显然无法承受一个新的生命。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经济固然重要,但我总觉得夫妇最终尿不到一起,还有比经济更重要的原因,冥冥中的原因,说不清楚的。”秦根摇摇头。
艾椿安慰说:“做夫妻不够,做朋友还是挺够的,你同小谢就做个好朋友吧!不必彻底的散板。”
可秦根的眼圈却红了,一手伸进口袋,好一会才摸出一支烟,点上烟后,有气无力的说:“不散亦散,宁可散了散,不能不散的散!”
这世上的散板婚姻许多并非是感情的终结。彼此分手后要回望多少次才能在眼中消失?男女的感情表达形式不只是结合,分离难道不是一种表达方式?这男女感情如何处理,分还是合?信乎!相处相离都有个难字在。
也许,分手原本是婚姻的一个部分。还是美国人通达,他们把以后可能的分手一开始就写进了结婚誓言:我能爱你直到我们分手。
原本恩爱夫妻到分手,一方的离去,留下的往往不是句号,也不是惊叹号,而是大问号
:“问世间情为何物?”。这句诗的原创是金代诗人元好问,他一生颠沛流动,据考证他的感情生活不如意,诗人本是个情种,他同以往所有的情种,都搞不清世间情为何物?冥冥中的东西,说不清的。
艾椿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柳留梅的电话,“你在哪里?”
“我在秦院长家。”
“还在下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秦院长身体不好,来看他的。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呢?”
“班上学生谈恋爱的多了,晚自习我训了他们一通。后来又查宿舍,发现有四位毕业班的学生在被窝里看书,我缴获了三支小手电。回来又改了几本作文,写得都不行,生气睡不着,睡不着就想你,克制不住就打电话给你。”
“我马上回去,你快睡吧,明天还得上课。”“到家后给我打个铃”
艾椿了解柳留梅的脾性,所谓“打个铃”,就是用家里的座机给她的手机拨号,她听到了铃声并不接听,知道老头子已安全到家,否则她就睡不实。听到铃声不接话也省点电话费。这“打铃”的情为何物?
“你有事走吧,别担心我,事情既有其开始的时候,也就有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