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杨这一路行来,渴饮山泉,饿食野果。走了十余天,此时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又行了半日,便看见里许外有一座城墙,高大雄伟,原来已是到扬州城下。古杨从小到大,最远处也是和父亲一起去镇上,从未来过如此繁荣的城市。
这一进得城来,古杨只觉得四周商铺林立,各种人等来来往往。甚至有不少悬挂兵器的武林中人,或一人独行,或三五成群,或背悬长剑,或腰挎单刀。古杨毕竟年纪不大,见这扬州城内如此热闹繁华,心情倒也不怎么郁闷了。
他一路徒步而来,身无分文,在野外还能摘些野果填腹,然而这城里哪来的野果?只得饿着肚子继续行走。他一生未出远门,不懂得人情世故,更不愿向别人乞讨,直转了两条街,也未找到任何吃的。
待到傍晚,只饿得古杨头昏眼花。看到一家客栈,门口站着一个小二,古杨走上前去,想讨些吃的。哪知还未走上前,那小二急忙捂住鼻子,向他喝道:“小叫花,快走开些,别挡着这里的生意。”古杨满脸通红,不再上前,便要走开。突然屋内传出一道声音,对店小二道:“小二,不要为难他,给他两个馒头吧!算在我头上。”那小二答应一声,转身进屋,不多时,便用油纸包着两个馒头出来,放在古杨手上,道:“算你小子运气好,今日有贵人帮你。”古杨听见刚才那道声音,只是闻其声却不见其人。当下便拿着馒头,走到一边。
哪知古杨刚吃了一口,手中馒头突然被人抢去。抬头一看,身旁不知何时已站了八九人。这群人年纪均不大,但都是头发散乱、衣衫褴褛,或赤脚,或破鞋。领头一人年纪稍大,正是夺他馒头那人。那人见古杨不明所以,冷笑道:“你这小子,好不识实务,跑到这里坏我们规矩来了。”古杨不知这些地方都有各自的乞讨区域,除非特别情况绝不会越界乞讨,他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已是坏了规矩。
古杨也不明所以,但是腹中饥饿,见他抢走自己馒头,说道:“把馒头还我。”那人嘿嘿冷笑几声,突然将馒头扔在地上,抬起脚来,几脚便把它踩得稀碎。古杨心中大怒,刚要起身,肩上突然被人踢了一脚。以他此时的武功修为,这一脚原本踢不到他,但他毫无防备,加之又是在闹市,不敢显露武功。顿时被这一脚踢倒在地,跟着头上身上便挨了数拳。
古杨双手抱头,趴在地上,任他们拳脚相加,他若是出手,片刻间便能将这些人打倒在地。他牢记父亲告诫,加之四周又围上一群人,他如何敢出手?
这时耳旁一道清脆的声音说道:“爹爹,那人好可怜,你帮他把坏人赶走好不?”随即一个温和的声音回道:“嫣儿就是心好,爹爹便把这些坏人赶走吧!”古杨听在耳里,正是刚才客栈里的那道声音。感到身上一轻,随即听到一阵嘈杂声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料想到这群人已被赶走。
正要起身答谢,突感到一双柔软的手将自己慢慢扶起。古杨抬头一看,眼前便出现一张秀美的的小脸,约么十四五岁,跟自己年纪相仿。身着白衣,秀发披肩,皓齿明眸,年纪不大,却如清水芙蓉一般。古杨一呆之下,顿时自惭,低下头去。
那女孩见他额头破皮出血,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将他额头上的血迹细细擦去。对他说道:“还疼不疼啊?”古杨听在耳里,有若仙音,心里极是舒坦,也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只得‘嗯’了一声,便不再回话。那女孩将他头上血迹擦净,便把那方锦帕放在他身上,随即转身。
古杨此时方才抬头,只见眼前站着五人。均是身穿相同的白衣长袍,背悬长剑。当先一名男子,约么三十余岁,身材修长,剑眉星目,气质非凡。身旁站着一名少妇,年岁与他相当,这二人身后却是几名年纪较小的女子,料想是这二人的弟子。
那妇人见古杨虽然衣着破旧,脸上也尽是淤泥,但一双眼睛却甚是灵动有神,也不在意,转头对那男子道:“天哥,此事不能耽搁,我们找个客栈休息,明日早些赶路吧!”那男子答应一声,转身离开。突然间那女孩从客栈里跑出,手里却是一个纸袋,走到古杨面前,放在他的身上,随即和那男子一起离开。
古杨坐立良久,将那纸袋打开,里面却是几个馒头肉包。古杨一阵感动,自离家以来,到处受人白眼欺凌,此时此刻,心中方才感到一阵温暖。
那客栈门口的小二见古杨发呆,笑道:“你这小子运气当真不赖,刚才那人可是越女宗的掌门人萧长天,等闲人都难以见到一面,你今日竟能得他相助,福气不小。”
古杨听此,心中一凛。他曾听父亲说过武林旧事,知道这越女宗是江南的剑术大宗,其越女剑法更是名动江湖。实则是想不到这男子年纪不大,却已是一派宗主,怪不得看上去气质不凡,确实是一派宗匠之风。
古杨站起身来,将那方锦帕轻轻叠好,放在怀中。此时天色已黑,古杨在偏僻处找到一间破屋,铺草为床。躺在草上,只觉得脑中思绪万千,一会想着自己的父亲古泽,却不知此时他在何处?一会却又想到傍晚的那个少女。随即便想到自己如此飘零江湖,不知归往何处,灭族大仇如何能报?不多时,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未大亮,古杨便醒了过来,这是他这十年来随父习武养成的习惯,只要到了时辰便立时醒来。随即翻身坐起,想道:“自己若要报得大仇,须得将武功学好。”当即盘膝而坐,修习家传内功心法。但武功修行一道,千难万难,若非有极高的天资机缘,终究是庸庸无为而已。
不多时,太阳升空,古杨息功起身。想到:“父亲曾说在自己家族西域定族,左右无事,便往西域走一遭。”他从来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心里想着,便立即动身,向西而去。
不到两个时辰,已走出扬州城,古杨向后瞭去,扬州城高大的城墙已慢慢模糊。古杨心里伤感,不再后瞧,提步向西而行。
从扬州到西域,一东一西,相隔千山万水,路途极远,古杨也不着急。日出而行,日落而憩。每日清晨依旧勤修武学,从不间断。
自行了半月有余,古杨已达湖北境内。这一日天色将黑,乌云滚滚而来,不多时,已然狂风大作。古杨暗暗皱眉,看这天气,必然有暴雨来袭。急忙找到一所破庙,又出去寻了些柴火,用火折子点燃。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庙外果然噼噼啪啪的下起暴雨来。古杨用手中木棍掏了下火堆,让火势更大,不多时,只觉得全身暖和,甚是舒坦,正准备躺下睡觉。
刚刚闭上双眼,忽听到庙外传来一阵车轮转动的声音,夹杂着嘈杂的脚步声,古杨立即坐起。便听到外面有人说道:“他奶奶的,这雨说来就来,当真稀奇。前面有个荒庙,快进去避避雨。”跟着脚步声和轱辘声越来越近,不多时便已到门外。
古杨尚未回神,这些人已推车走到庙内。古杨定眼一看,约么有七八人,中间有两辆马车。两辆马车上都竖着一根旗杆,但整个马车却是用青布包裹。那群人走进庙来,见这破庙中竟然有人,都是吃了一惊。待看到他不过是一个污秽少年,顿时放下心来,也不理会,招呼身后的人将马车推了进来。
古杨见他们衣衫潮湿,满身都是雨水滴答落下,于是对他们说道:“这里有火,过来驱驱寒吧!”当头一人回道:“那可就谢谢小兄弟了。”说完便围着火堆盘膝而坐,身后的人跟着一起坐下。一人将车上旗杆上的旗帜取了下来,铺在火边烤干。古杨微微一瞥,只见一张旗帜上绣着一只展翅高飞的老鹰,另一张则绣着一个‘威’字。古杨料想应该是镖局中人,否则也不会如此晚行路。这时火光耀面,那些镖师已看清他的面孔。见他衣着破旧,面目污秽,只道是一个乡下少年,众人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这群人虽多,但却甚是规矩,众人围着火将衣服烤干,竟是无人开口说话。古杨见他们不再说话,当下也不再做声,十余人围在一起,一时间悄无声息,倒显得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