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来到山脚,看到远远站着,同样是一身狼藉的乙骨忧太时,他冰霜似的脸上隐隐有融化的迹象。
竹内春只来得及交代一声“回家”便失去了意识,再睁眼看见堆满书桌的易拉罐出了神。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气息,身上搭着皂液香气的印花薄被,老旧的电风扇立在床脚呼啦呼啦吹得正起劲。
除了乙骨忧太,他想不出谁喝完水不扔瓶子。
夏日闷热,吹出的风也凉快不到哪儿去,没多久便起了一身汗,他爬起来撅着屁股四处找鞋,这时有人进来了。
乙骨忧太端着白瓷碗,碗里正冒着人间烟火香。
他深深嗅了口,像饿死鬼一样问:“煮的什么啊,怪香。”
可能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醒来,惊喜过后乙骨忧太尴尬地说:“…泡面。”
竹内春不敢置信,“出了那么多血就吃泡面?”
难怪个头那么高却总是副一吹就倒的样子,光吃泡面怎么长身体呢。
漆黑的眉眼下压,唇边勾着若有似无的苦笑,一副窘迫的样子,好像在说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身体好点了吗?”
“没什么大问题,除了后脑勺。”末了还有心情开自己的玩笑,“希望不会变笨。”
找到手机后,哪怕泡面勾得肚子直犯咕噜,他也不肯将就,硬是拖着人出门下馆子。
等上菜的空隙恹恹地趴在桌上——桌面虽然擦过,但仍残留着油渍,平时他都会注意卫生,显然身体并不如话里说的那么轻松。
乙骨忧太细心地接了杯热水过来,竹内春一看,臭脾气就上来了。
他不喜欢喝热的,尤其是冒着烟,一看就很烫的东西。
说来奇怪,出了那种事乙骨忧太闭眼就被噩梦纠缠,眼下屁股挨凳整个坐立难安的状态,可自己却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就仿佛昨晚所有的愤怒、怨恨全被一只看不见的虫子吃了般,感受不到一丝痛苦。
竹内春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种情况已经不只一次了。
“你要不要喝点。”
“不要。”
乙骨忧太张张嘴,一脸欲言又止。
受伤的表情显得他犯了天大的错一样,竹内春不得不捧起杯子,匆匆抿了口。
空气安静了会儿乙骨才说:“加藤还好吗?”
他很听话,让不要回头,不准山上就真的照做,里香消失后拖着伤腿在山脚等,一直等到竹内春出现。
没有隐瞒的打算,竹内春平静地说:“死了。”
刷地乙骨的脸仿佛蒙上了一层纸,惨白惨白的,衬得发青的黑眼圈就像刚刚生了场大病一样。
下巴隐隐颤抖,干裂的唇瓣几次张合,从喉咙深处挤出沙哑的声音:“是因为里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