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大窘,她酒品确不怎么好,喝醉了就又唱又叫。那件事她都忘记了,经他这么一说,隐约又想起来。当时一个官司打得一直不顺心,好不容易结束了,检察院又抗诉,彻底没完没了起来。那天酒还是跟林乐去喝,她前一天相亲遇到了绝世渣男,两人心里都窝着火,跑去酒吧喝酒,一喝就大了,其实当时说了什么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她攥紧笔杆,无力笑笑。
“只记得有那么一回事,真忘记说什么了。”不过说她骂检察院那帮人是龟孙子一点儿也不奇怪,她还时常这样骂法院合议庭,连带审判委员会一起。说实,她很看不上国家现有法律制度,总觉得牵强。只是不可思议:“就因为我那一句话,你就找我辩护,不觉得太冒险了?我这上面可没什么经验。”
薄南风很直白:“有时经验不是重要,热情才致命。我瞧着你那个劲头,觉得你还很愤青么,猜想你这种人该是肯为我们当事人争得头破血流吧。”
江南喟叹,她有时候确挺傻。
薄南风一只手指桌面叩了两下,指甲修剪得很简单,十分健康,粉色之外边缘短短,雪白圆润一弯弧线。
唇角痕迹有所收敛,倒不笑了:“主要是觉得你漂亮,所以过目不忘。我被人诬赖强奸杀人,点已经背成什么样了,整天憋这里,再不能看看美女,还让不让我活了。”他说真心话,那一天江南穿着一身黑色套装,那样浓重颜色穿出来却很修身靓丽,脱了鞋子赤脚站酒吧沙发上唱歌,侍者叫她下来也不听,急得那人团团转,又不敢伸手拉她。只她一人唱得十分开心。眼睛很明亮,黑白分明,剪水双瞳,嘴唇生得好,露齿一笑,嘴角往上翘,喜气洋洋样子,难见一回喝大了耍酒疯却能被全场注目。薄南风闻相识女人,倒叫他给记住了。
江南哑言,心想如今小男生说话真够大胆直白。但此刻明显不是说这些闲事时候,知道他也看守护所里呆了几天了,闷坏了拿她寻个乐子没什么可计较。
她已经准备开始记笔录了,言归正传问他。
“你确定没强奸被害者,然后杀了她吧?”职业习惯使然,有些话必须说到头里:“你对我一定得说实话,这样我才能全面了解案情努力为你辩护,否则公诉方法庭上说出什么我不知道,我就没法替你主张合法权利,对你自己不利。你大可放心,我你这里知道一切,只字不会外露,这是法律明文规定。就算接下来你要替换了我另找其他辩护人,我知道东西同样得为你保密。”
薄南风表示这些事情他都知道。很肯定道:“我没有碰过她,没有杀她。那天我喝酒了,而且喝了五杯,怎么可能会干那样事。那个女人我要是想上,早就上了,哪里用等到现。”
江南头脑中警铃大作:“你喝酒了?会不会是你喝了酒,自己做了事情却不知道呢?”
薄南风盯着她,眯起眸子慢慢笑起来:“怎么可能,我喝了酒可比平时老实多了,别人都叫我三杯倒,那天我喝了五杯,可以保证自己睡得不醒人事了。就算真跟她躺到一张床上,也什么事都做不了。”
江南拿疑惑眼光看他,不相信他酒量会这么差。
薄南风皱起眉头,竟有些孩子气:“你不信我?我又不是不想活,没必要欺骗自己辩护律师吧。再说你不是还要收集证据,问问我那些朋友就都知道了。”
江南笔头顿了一下:“你把当晚你跟被害人王丛一起情况说一下吧。”
薄南风靠到椅背上,嗓音闲适:“那天本来是跟一个朋友出去玩,酒吧里撞到王丛了,都认识,朋友就叫过去一起坐。后来我那个朋友有事先退场了,本来也是打算喝完那一杯就走人。大意了,那天喝是高倍酒,两杯就已经醉了,后面那几杯怎么灌下去都不知道了,隐隐记得是喝了五杯。再后来怎么去酒店,怎么开房,我一无所知。等酒劲一过,睁眼就看到王丛赤身**死床上了。报警电话还是我打。”
“可那天晚上被害人王丛是跟你一起回酒店房间,第二天一早她就死了,是被人用抱枕捂住口鼻窒息死亡,而且她身上沾有你体液。你再好好回忆一下,是否有疏漏地方。”
薄南风眼波一闪,满是笃定:“有人陷害我。”
江南就是冲动了,她就知道这样案子不好带,竟还鬼使神差接下来,真是江湖退隐,想钱想疯了。
按了按太阳穴:“你跟被害人王丛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认识而已。她是大四读生,也是那种娱乐场子里认识。她们几个同学一起,还是先来跟我们搭讪,去那种地方就图个热闹,就一起聊聊天。当晚离开时候,那个王丛过来扯上我胳膊说喜欢我。当时也没往心里去,她随口那么一说,我也就随便一听,对那种小丫头很难有什么感觉。”话到此处,看了江南一眼,看她时而皱眉,时而抿嘴,表情很精彩,若有似无笑了下,接着说:“没想到她玩真,那天大家起哄时也不知哪个人跟她说了去哪里能找到我,时不时就我眼前晃,其实那段时间我挺烦,也明确让过让她离远点儿。小姑娘心里承受能力不太好,可能真被我给刺激到了,后来有段时间没出现。再见面就是案发前一晚了,酒吧里正正碰上,再后来就是我之前说那些了。”
江南把他话里重点提取出,仔细记录。又问了些许细枝末节,发现他是真很轻松。好奇问:“你不担心么?”
这样一问,薄南风嘴角微翘弧度垮下来,情绪变得这样,加像个小孩子,看出是个行动派来了,情绪上行动派。
“谁摊上这种事不窝囊,我才二十四岁,这回要真主张无罪不成功,你说我还能讨到老婆了么,哪个女人还肯跟我?”
二十四岁,果然还很年轻。
江南从看守所里出来时候还刻意想了一下,她二十四岁时候干什么呢?正律师事务所里实习,准备拿律师证,每天整理卷宗,跟导师一遍遍往法院检察院跑,现想想,竟像极为久远一段岁月了。眨眼四年多时间都过去了。
回去路上孙青打来电话。一张口大惊小怪,火烧眉毛。
“江南,哪儿呢?你回家一趟吧,我表弟跟别人打架出事了,想向你资询几个问题。你们家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