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婶笑着道谢,目送护士离开昏暗的病房,踏进走廊的光亮里。
她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在昏暗里。
只剩疲惫。
“人老了,活着,就是给儿孙添麻烦。”
吴婶低声喃喃,她从枕头下拿出小包,是药。她打听过了,这一把都吃下去,就解脱了。
省下来的钱,让儿子别再那么累,也不给孙子添负担。
她唯一舍不得的,就是住院数月还没见儿孙最后一面。
吴婶垂眼,用枯瘦的手一遍遍抚摸着药包,慈祥像拂过儿子的脸。
“今天电压不稳吗?”
回来的人疑惑嘟囔
着:“怎么外面的灯一闪一闪的。”
“好像今天的灯是暗了点。”
“坏了吧,等明天再说吧,这么晚别打扰人家了。”
病房里只有压低声音的对话。
病房外,老旧的灯管闪烁跳动,电流声滋滋啦啦,走廊明暗不定。
灯管熄灭的瞬间,打瞌睡的小护士忽然觉得自己面前站着浑身血红的人,像没有皮肤,只剩血肉,血管遍布骸骨如蛛网清晰可见。
小护士一惊,吓得一哆嗦,清醒了。
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护士站对面的红色宣传栏,上面的简介照片里,医护笑得灿烂。
小护士拍了拍砰砰狂跳的心脏,暗道真是困迷糊了,这都能看错。
她忍不住和年长护士说,对方笑了:“今晚没什么事,你赶紧去睡五分钟,真是困得不行都出幻觉了。怎么可能嘛,按你那个描述,早就该死了。”
小护士点头:“今晚也太安静了,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暗,街上一个人也见不着。好奇怪。”
“路灯坏了?或者在修路?不知道。”
年长护士叹了口气:“吴婶太可怜了,对她来说才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忍不住埋怨:“来看老妈一眼就那么难吗?”
没有人发现,墙上的医护照片,在笑。
照片里的嘴角越发上挑,一直咧开到耳根,顺着弧度刨开了整张脸,只剩眼白的一双双眼睛,无声无息注视着走过的人。
年长护士走过。
她身后,宣传栏里的照片化成水,无声的顺着墙壁流淌而下,落在地面上的瞬间隐没。
红光一闪而过,瓷砖下凹凸起伏,如铁线虫蔓延,紧追在年长护士身后。
暗红遍布地面,蛛网般吞噬空间。
它存在于人最易忽略的余光里。
当谁漫不经心瞥过又诧异回望时,血红管网重新隐没,只让人莫名其妙觉得自己错看。
走廊尽头拐角的昏暗里,血线飞速拔地而起,纠缠构建出人形轮廓。
瘦小佝偻的身影静立在阴影里,血色在它脚下蔓延,迅速爬满墙壁,白墙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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