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里遭的那些气,而今都撒了出去,风月说不出身心通透,她看着廊檐外白炫炫的光,长舒了口气,“往日看大娘子,以为多聪明多有城府的一人呢,没想到是个泥心的主儿,才遭了多少的事啊,就这么疯了?”
沈南宝却有不同的见解,“未知的恐惧能把人推到不敢想象的低谷,在这样的低谷里,人的所有决策、所有想法都会没有周章。”
风月听了,默然了半晌,在跨进荣月轩的时候,她方了悟道:“所以,姐儿您先前才会这么敲锣打鼓地让大娘子知道那些事,您就是要她惶惶终日?”
是也不全是。
但,总归事情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前进,也不必去纠结这些了。
沈南宝想着,满眼看着前方甬道密布的那一格格天光,突然觉得一霎清透了、鲜亮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说这些做什么,反正她们的好日子到头了,日后只会越来越差,且等着看罢。”
风月与有荣焉地点头,“有萧指挥使在背后使劲,也不怕她们翻得了身。”
一壁儿说着,一壁儿嘲讽地笑出了声,“不过大娘子也真真是太慌不择路了,这求谁不好,跑去求萧指挥使。”
风月虽说被郑妈妈陡然抓去,错过了沈南宝和萧逸宸那几次的会晤,但她是耳报神啊,四下一打听,哪里还有她不知道的事。
遂说了这话,风月一个转头,便暧昧地朝沈南宝一笑,“也不想想,萧指挥使向着谁呢。”
沈南宝心头打了个突,颊畔一霎羞红了起来,“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你也不怕被人听了壁角。”
风月却笑,“府上而今各个都紧顾着看大娘子的热闹,谁还分心来看我们呐。”
风月这话说得极是,彭氏被打发到偏院去自生自灭,往日府上但凡遭了点彭氏罪受的下人,此刻见缝插针地要去踩上一脚,踩不了一脚,也要啐一口。
虽说树倒猢狲散,但这样子还是少不得叫人有些唏嘘。
风月伺候着沈南宝笔墨,那墨锭在砚池里千转百回,声音也跟着悠悠转了出去,“而今也只有大姑娘真心待着大娘子,还自掏腰包遣下人出去给大娘子找大夫来瞧。”
沈南宝觑了她一眼笑,“怎么?瞧着她们这样,你心生不忍了?”
风月摇了摇头,“哪会,小的就是感叹一下世态炎凉。”
一旁方官却道:“这哪是什么世态炎凉,这是报应,她们若是往日宽待下人,而今就是路走窄了,落魄了,这些个下人也不至于这样,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会以怨报德?”
她说得很在理,风月一时也不兴叹了,倒是沈南宝咂出点深意,停了挪管的动作看向她。
没想方官正也在看她,浓眉下的那双大眼春风拂过似的,潋滟出柔和的笑,“姐儿您高兴了么?”
她这话问得太引人深想,沈南宝不得不审慎看她,顷刻,抿了抿唇道:“高兴。”
方官听到这话,语出惊人,“那姐儿既然高兴,便不要置主子的气了?”
沈南宝一顿,墨汁‘啪’的一下掉在纸上,晕出一团的污渍。
沈南宝有些慌张地揉了纸,抛进书箧,“我什么时候置他的气了。”
方官视线划向那端正放在黑漆螺钿妆奁台上的匣子,下颌努了努,“姐儿一次都没打开过。”
风月很有眼力劲,作势要放了墨锭去给沈南宝拿过来,“想是姐儿忘了罢,小的这就去给您拿来,瞧一瞧里内的真章!”
沈南宝颇有些‘孤家寡人’的感受,娇喝住了风月,“你跟着她瞎掺和做什么!”
一旁的方官却兀自笑了,“看来姐儿尚不满意,也是,夫人而今不过是被休弃罢了,她欠顾小娘的还没还呢。”
沈南宝怔了怔,看向方官。
方官眉眼弯弯,“姐儿想见绿葵么?后日就是嘤小娘和温小官人成亲的日子,姐儿要是想,主子就把人带过去给姐儿您见一见,就权当哄姐儿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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