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颐园,宗政恪洗漱之后睡下,一夜无话。
第二日,宗政恪被萧鲲唤过去,仔细询问她的打算。
萧鲲和声道:“恪儿,不是外公自夸,这女学的先生再如何不同凡响,也是不能与外公我相比的。你想学什么,只要外公会的,都可以倾囊相授。至于女工厨艺这些,外公也能请到比女学的先生还高明的大家传授。不如,你随外公与外婆去云镇坞堡住些时日?”
他观察着宗政恪的神色,近乎小心翼翼地说:“恪儿啊,你不要误会外公偏袒孙女儿不顾你,实在秦国公主的爵位后头隐藏着极深的危险。你一个女孩子,好生过悠闲日子,嫁人生子、阖家和乐,才是美事。”
外公此言,与祖父的初衷一样,都发自肺腑,全然为自己考虑。宗政恪不是不知道,但她既与萧鹏举有盟约,就不能背约违信,做那食言而肥之人。况且,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想退就退了。
她只能摇摇头,歉然道:“外公,我无意争夺公主爵位,但我答应了十六表哥,暂时不离开寿春园。至于女学的课程,”她笑笑道,“我在庵堂十年,倒也想过一过寻常女子那样的闺阁日子。”
这外孙女别看外表温婉柔顺,实则外柔内刚,心中自有丘壑。萧鲲便叹气道:“随你吧,外公只护着你就是了。”他落寞道,“外公在族中没有重权,说话也不管用,只怕能帮你的有限。但你放心,外公一定尽全力。”
宗政恪急忙道:“外公与外婆只颐养天年,恪儿自己有成算的。”
萧鲲便深深地看着她。慢慢道:“那不是一码事,你有靠山,那是你的造化与福气。但我们与你身后那人不同,我们不需要你去做什么,仍然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你父母都不在了,除了你祖父,这世上你最亲的就是外公与外婆。我们若护不住你。日后去了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你父亲与母亲。但凡外公能给你的。能帮你的,你尽管收着受着,不要不安。更不必推拒。”
说到这里,他眼睛泛红,赶紧抬袖拭拭眼角,强笑道:“就这么说定了!下午。我随你回寿春园,我也要去给老太君请安。顺便探探老太君的口风。只是你外祖母这几日身上不大好,先在颐园休养些时日再说罢。”
其实是,萧凤桓去了京城数月,贞义公主想儿子。打算在颐园住些日子好好与儿子相聚。萧鲲心疼外孙女,一心一意要给她撑腰,才决定当天下午就同回寿春园。
见外公神态坚决。宗政恪便知劝不动他,只能点头。一时用过午膳。众人便起行。多了萧鲲的车马,队伍的速度又慢了不少。
慢慢走了一个来时辰,忽然有细微声音入耳。宗政恪侧耳倾听,神态越来越凝重。此时车里还有萧琛琛萧珺珺等人,她不好作答,便不经意地微微颔首。
又过去一箭之地,那细微声音再度入耳。宗政恪听罢,微松一口气,对琛珺二人道:“走了这许久,可否找个地方歇歇?”
琛珺二人见宗政恪微露郝色,以为她是想更衣洗手,自然要答应她的请求。萧珺珺便喝停了马车,遣了婢子下去找萧鹏举。
萧鹏举也忧心年迈祖父的身体,便安排众人停车,暂时歇歇脚。恰好此时行进在城内有名的踏青之地,道边绿荫如盖、凉风习习,很适合休息。
车停稳之后,便有一众仆役在林荫处草坪上铺了地毯,摆出桌案,取了茶点出来让大小主子们享用。萧鲲也被萧仁扶着下车,在附近缓缓散步,缓解坐车的不适。
考虑到确有更衣洗手的必要,萧鹏举命仆役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搭起数个帐篷,里头放了净桶、洗手盆、香胰子等物。宗政恪便与琛珺二人说了一声,带着徐氏和木鱼走向最远的那个帐篷。
“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人靠近。”进帐篷之前,宗政恪这般吩咐。
徐氏和木鱼会意,守在门口。徐氏还往帐篷里睃了一眼,却没有看见那个坏笑着往她手里塞果子的年轻人,微微松了口气。姑娘要真的在这种地方与那人见面,她真的会晕过去。
宗政恪很快就洗手方便。不一时,帐篷后头有人轻声道:“登阳亲王伤得不轻,恐怕要用到九转还魂丹。师叔您意下如何,救还是不救?”
原来,方才以真气传音的正是暗中护送的会苦大师。他跟在不远不近之处,先给这支队伍开路。虽然萧鲲和萧鹏举身边都不乏武道修为高超的护卫,但都无法与会苦大师相比,他的踪迹无人察觉得了。
所以,会苦大师早早就发现在附近,正踏青游玩的登阳亲王遭遇了刺杀。见那边还能支撑片刻,他便向宗政恪请示,得了允许之后才帮着登阳亲王的随从杀退了刺客。可是登阳亲王伤得不轻,要救他,还得费些周折。
自然是要救的,那是前世宫廷里唯一与自己友善相处过的三皇兄。她被确定要和亲大漠金帐汗国之后,他还特意进宫向父皇请求换人去,言她年纪太小,恐怕无法讨得汗王欢心。可惜,她还是踏上了和亲的不归路。
那日他来寻她,苦笑着说:“妹妹,离了宫里就是好的,或许这也是条出路。三哥离宫没多久,实在帮不到你什么。若真有什么苦你先忍着,三哥但凡能活下去,能有些许能力,就会来救你。”她却知,他话语里未尽的悲哀之意。
想到这里,宗政恪低声道:“尽全力救他,九转还魂丹我这里有。”
会苦大师颂一声佛号道:“药物不必师叔费心,师侄这里都备着。只是后继调养,恐怕还要细细诊断。师叔,是否要告知登阳亲王是您救的他。”
垂首细思片刻,宗政恪道:“告诉他罢。但转告他,如果要见我,必须安排妥当。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与他见过面。”
“是。师叔放心!”言罢,会苦大师便离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