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何尝不知,慕容颜这一路走来,有多么不易。
而她和楚夏缇之间又是何等的艰辛。
即便到今时今日要封她为后,也只能欺瞒全天下人道她就是苏璃,就是先皇选入宫的妃子,也不能说出她是匈奴公主的真相。
可杨忠却沉不住气,忍不住嘟囔道,“我就不明白了,师父要娶谁,又关他人什么事?还有,师母明明就不是什么狗屁先皇的妃子,为何师父你不说出来!”
慕容颜眸中的颜色黯了黯,但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杨大有抬手就呼上杨忠的脑袋,斥道,“臭小子!有这么跟陛下讲话的么?!你要知道,你师母是匈奴的公主。然,这匈奴与我大燕之间可是有血海世仇,所以这婚娶之事一旦涉及两国恩怨,就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即便陛下想光明正大的娶,只怕我大燕和匈奴的臣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更何况如今朝中还有那么多心怀不轨之徒,若在这个节骨眼上,扯出个匈奴公主来,可是大大的不妥!你小子懂了吗?”
杨忠挠着自己的脑袋,便垂下头,不敢再作声。
“杨大哥,小忠也是一片好心。”慕容颜叹道,“或许是我并不适合做这个皇帝。”
“陛下勿要多虑。”薛义稳稳地说道,“成大事者,难免会遭来世人非议,只是。。。”
他弯下腰,拾起方才慕容颜扔在地上的奏折。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那首诗,字字刺眼,他缓缓阖上,不动声色地接着道,“只是,也希望等封后一事终了之后,还望陛下能潜心于扶正社稷之上,勿要让居心叵测之徒再生动乱。”
当年的燕山四侠中,最年长且最为心思缜密的就是这位四侠之首——薛义。
他因战功显赫,如今更是被封为燕山侯,位列公卿,是慕容颜最信赖的良师重臣。
而当他看到这首诗谣时,对前半部分倒是并未觉得过于惊异。
燕归来,窃国玉。
看这第一句,讲的是襄王慕容颜从燕门关归京夺宫一事,这已是众人皆知,说与不说其实都分别不大。况且,百姓们真正在意的也不是谁来做皇帝,而是谁能来做个好皇帝。
胡人入,宫闱乱。
这第二句,可以看出作诗之人定是极为熟悉慕容颜之人,即便不拿楚夏缇封后一事做文章,有前皇后冷岚歌的存在,慕容颜也定会被冠上与皇嫂有染的丑闻。然,历朝历代,帝王留下几件宫闱秘史在所难免,这也不过茶余饭后的唏嘘和谈资罢了。
但读到后半句诗谣时,薛义隐隐觉得心中有异,因为这两句话看起来更像是某种预言,某种极为荒谬的预言。
妖皇现,神明死。战又起,何人过?
妖皇指的是慕容颜吗?神明又怎么会死?战争。。又是因谁而起的战争?
作诗之人,究竟为何要写下这两句话?
这两句话,仅仅只是作诗之人恶毒编写的怨言或是诅咒,还是。。。
他不敢深想下去,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最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普通百姓并不会像他这般细细琢磨,他们看到的只是前半句话已经实现了,那么他们心里自然也可能会相信,这后半句话也将会成真。
而民众的这种人云亦云的相信,是一种很可怕的力量。
那个人一定是非常熟谙权术之道的人,才会懂得不用一兵一卒,仅凭一首歌谣,便能让人身败名裂,甚至丢了江山。
他皱紧了眉头,道,“当务之急,臣等会为陛下尽快找出这歌谣的源头。”
其实对他而言,此刻在心中已有了人选。
只是他担心的是,如果真的是那个人,慕容颜便不会狠下心来彻底扫除他。
慕容颜闻言,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
薛义等人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外面还在飘着鹅毛大的雪花。
祝远山和史峰两人走在后面,他搓着双手,呵着白气,道,“三哥,今年的雪,还真是没完没了。”
史峰面无表情地道,“今年的麻烦事,也是没完没了。”
祝远山拍了拍他的肩,低声笑道,“总会过去的。还好,再过几日,就有喜酒可以喝了!想起来,咱们是不是已经有好多年没跟陛下还有弟妹大醉一场了。。。”
史峰回想起当年在燕门关和慕容颜等人不打不相识还有在酒席间畅谈豪饮的情形,唇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道,“甚好,这下子,这两人可总算是能修成正果了。”
“希望那天,能有个好天气啊。”
“我想,定会是个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