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羡瑶和陆妈妈躺在床上说东说西,一会儿问陆妈妈瑞士有什么好玩的,一会又问她在那边的生活怎么过,陆妈妈一一耐心地回答了。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聊到了陆妈妈的腿,陆妈妈顿了下,唇角蔓延上苦涩:“关于腿……瑶瑶,你真的想听吗?”
温羡瑶明媚得仿佛不知道世间的黑暗面,陆妈妈不想讲这些吓到她。
“其实我之前去过陆家的宅子……也见到了他们的。”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陆母和陆父。温羡瑶的意思是,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她也想更了解陆妈妈,更了解陆泽。
陆妈妈轻叹了口气,她开口讲述她为什么会过上这种,下半生都在轮椅度过的生活。
陆妈妈认识陆父的时候,并不知道陆父已有妻女。陆父那时承诺,会回来娶陆妈妈,陆妈妈信了。
然而,等了很久之后,陆妈妈也没有等到。她坚强隐忍,独自一人生下陆泽,陆泽从出生开始就被人叫作“没有爸爸的野孩子”,陆妈妈只是抱着陆泽,让陆泽不要和那些小孩子们计较。
陆泽年岁渐长,他样貌愈发出众,在学校也是一等一的好学生,除了偶尔有人谈起陆泽的家世会嘲讽他,他们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这样成长到16岁,陆父突然出现了,接回了他们,也是这个时候,陆泽过上了另一种人生。
陆父并没有给陆泽多少优待,在陆父看来,他只是避免有自己血缘的儿子流落在外而已,对陆妈妈也早就没有了情分。
两个人本来不想回来,可陆父强势,一定要他们回来,容不得他们拒绝。
初到陆家的日子简直像噩梦一样,这场噩梦似乎没有尽头。
陆父常年不在家,陆母高高在上,陆承易纨绔,他们两个受尽欺凌,而有一次,陆泽刚放学回家,便看到了二楼阳台边的陆妈妈。
陆泽瞳孔猛缩,眼前的这一幕已经突破了他对陆家人的认知。
陆妈妈被陆承易按在阳台边,陆承易看到陆泽回来后,狞笑一声,当着陆泽的面,把陆妈妈从阳台上狠狠地推了下去。
“不——”
空气中仿佛响起了裂帛的碎裂声。
陆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他甚至连从大门边跑到阳台下都来不及,只听到陆妈妈坠到地上骨头断裂的声音。
痛,痛到了陆泽的心坎里去,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陆妈妈匍匐在地上,气息微弱,而陆母和陆承易却连给陆妈妈送到医院都不愿意,陆母站在高处,高高在上,她和陆泽说:“你跪下来求我们,兴许我们还能给你妈妈一条活路。你不是很有骨气吗?平时怎么都不肯求饶,现在,跪下来啊。”
陆泽的牙齿在下唇几乎快咬出血来,他一句话也没说,跪了下来。
那一夜,下了暴雨,豆大般的雨点砸在地上,仿佛快把地面都砸出了坑。陆泽和陆妈妈在雨中被浇得狼狈而落魄,陆母和陆承易在高处看着他们,像是在看两只稍稍用力就能被碾死的蝼蚁。
奄奄一息的陆妈妈被雨水模糊了视线,她甚至已经分不清嘴里咸涩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她躺在地上,想碰一碰跪在远处的陆泽:“……对,对不起……”
是她对不起儿子。
陆泽那么优秀,从小到大,懂事得让人心疼,他在学校被欺负也不会告诉她,门门课第一,老师夸奖陆泽又稳又认真,就算不回陆家,他也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
可现在,他却为了她这没用的母亲,给别人下跪。
暴雨一直没停,陆泽的膝盖快失去知觉,他那时候真觉得,他可能会和妈妈死在这个晚上。
如果死掉,也是一种解脱吧?
然而,他们还是活下来了。
凌晨时,陆父回来了,他把躺在地上的陆妈妈送去了医院,救了她一命。对造成这一切的陆母和陆承易,陆父却只有一句轻飘飘的“别太过分”的苛责。
从那以后,陆妈妈只能坐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即使现在,用瑞士最好的医生治疗她,陆妈妈也没能再站起来。
温羡瑶听着这一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猜到会和陆母、陆承易有关系,但没想到,是陆承易生生把陆妈妈从阳台上推下去的。怎么会有这么坏这么残忍的人啊。
温羡瑶心疼地摸了摸陆母的手,她的声音很小:“是不是……很痛啊。”
骨折的那一刻,肯定痛死了。
后来无穷无尽的治疗,每次下雨天的阴寒,一定也很痛吧。
陆妈妈心中一暖,陆泽虽然在乎她,但到底是男人,不会太明显地表达出关心,而温羡瑶这样明晃晃的关心,让陆妈妈心中情不自禁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