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就这么冻死、饿死、困死在一座炼狱。
——接着他们都看见了。
鄢岁棠眼力最好,看得最清楚。
她甚至看清了敌首耳垂的一点红痣,和牛皮鼓上张牙舞爪,引动笑声如雷的舞者如出一辙。
梅琮下令退回雪山。
敌军已经往山中来,他们存的是清剿之心。
雪、泥、血、汗,通通混在一起,鄢岁棠才发现一直把自己的棉衣分给他人的梅琮已然冻伤肺腑,咳出了刺眼的血。
“你走吧。”梅琮奄奄一息说,“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就当什么都不知道……阿棠,活着回去。”
鄢岁棠咬牙问:“陛下也不告诉吗?”
梅琮的眼眸里却是深切的悲伤。
“阿棠,忘记所有。”
“从今往后,只是大雪弥眼,本王带错了路,连累将士困死深山。”
“不要告诉任何人。父皇、母后、小五……还有君颐,不要告诉他们。也不要找岑家对质,不要再记起今天。”
“阿棠,忘记今天,是为你好,也是为本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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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大雪又下了半个月,她原本带了百来个还能行动的战友一起出山。
可日复一日,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每倒下一人,他们就把寒衣赠给幸存的战友。
鄢岁棠便一步又一步地走。
走出那座牢笼一般的雪山,她的步伐无比沉重,都是来自她身上负着的、血液凝固的棉衣。
一层一层地揭落,足有十几件。
可她还觉得冷。
于是倒在山路,视死如归地睡去。
梦的余韵里,只有纷飞的大雪,和寥寥几声鹰唳。
再睡醒,就只剩热汤与新药,人们说,岑家父子军收回最后一块失地,又在返程途中捡到了昏迷的她。
襄王带出的千余人的军队,只剩她一人活着回了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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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些都不能说。
鄢岁棠低眼喝茶,她还得以嫉妒岑家军功作为借口,才能堂而皇之地敌视岑家。
“……阿棠,你听见我刚才说的了吗?”
鄢岁棠应声回神,对上柳君颐无奈的笑容,顿时有些愧疚:“我走神了。”
柳君颐一叹,重新道:“你回莲城不久,总有不习惯的地方,而今入朝为官,上下都得打点,你也多学着些。虽说陛下与你交情深厚,但……伴君如虎,你也不能太过恃宠而骄,世家子弟大多有些怪癖,但也少有大奸大恶之辈,你不用总是这般轻视他人。”
“姐姐教训得是。”
鄢岁棠嘴上这么说,表情和心里却都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