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信?”司空颜倒也不是很诧异,只是下意识地问他。
“相比传说,本王更愿相信现实。”慕浮沂捂嘴轻轻咳嗽了几声。
司空颜忙给他顺了顺背,“现实已经改变不了,不如给自己点希望活得开心一些。”这么多年来她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你觉得本王还有希望吗?”慕浮沂摊开掌心,上面是刚咳出的血,在夜色里呈现出暗色的红。
司空颜心里一惊,忙掏出锦帕给他仔细擦拭,“奴婢再给殿下讲一个传说吧。”
不待他开口,她便柔声道,“传说三百多年后――”
“别人的传说都是多少年前,怎么你的传说是多少年后?”慕浮沂打断她,笑得揶揄,“不会是瞎编的吧?”
司空颜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哀色,“三百多年后,就在这里,会住着一个从出生就被预言活不过十八岁的公主。她一开始也和殿下一样,认为自己活着没有任何希望。当别人在期待未来有多美好时,她却只能担忧自己即将到来的死期。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闯入御花园里的昙花丛……殿下有见过昙花吗?”
“昙花?”慕浮沂的声音有些缥缈,“只听说过。”
“公主见到了一生中最美的场景,大片雪色昙花在一瞬间绽放开来,美得惊心动魄。可是,也只是一瞬间,它们又全部都凋谢了。”司空颜至今无法忘记那一瞬的惊艳,几乎定格在了她的记忆里,“她突然明白,生命即使再短暂,也要绚丽绽放,才不枉来这世间一遭。”
“是吗?”慕浮沂收回手,不可否认,他有点相信了。
“奴婢已经不只一次看到殿下把药倒在花盆里。”司空颜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想安慰他,却变成了指责,“连仅有的希望都要亲手扼杀,殿下这样做未免太过懦弱。”
慕浮沂并没有责怪她,只用平静的语气陈述,“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懦弱。母后要是知道我这么懦弱,也许就不会以命换取我的太子之位,我只会让她失望。”何时改了称呼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先后为什么要让你当太子?”虽然《陵国志》里有简单记载,但听他亲口说出来,司空颜还是有些震惊和心酸,“她一定是以为太子之位能保你一世平安富贵,其实只要你活得开心她就不会失望。”
“那怎样才算活得开心?”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活在太子之位的压力下,已经快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开心过了。
“你是不是当太子当傻了。”司空颜无奈一笑,她完全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普通宫女,出言也不忌讳,“开心其实很容易的,比如做自己喜欢的事,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反正有很多很多方法。”
“你一点也不像宫女。”慕浮沂突然笑道。
“那……那像什么?”司空颜还是有点害怕他识破自己身份的。
慕浮沂看着她明澈的双眸,那里面有自己清晰的脸,“……像另一个我。”
万籁俱寂,时光仿佛凝结成冰,一触即碎。
第二日天刚亮,慕浮越就和苏衡、魏仲凌商讨了郗城潜伏之计。最终决定由魏仲凌和四个精兵乔装成商贩前往,慕浮越和苏衡则留在军营布局接应。
到达郗城时已是黄昏。
郗城自被墨国占领,守备一直很严格,即使白日城门处也有很多侍卫巡逻。
“什么人?哪里来?进城做什么?在城里呆多久?”每个进城的人都要经过这样一番盘查。
好在魏仲凌早有准备,回答得滴水不漏,“小人是从罗城来的,我家娘子织了一些布匹,让我和几个朋友来卖,卖完就离开。”
几个侍卫检查完货物,又搜了身,确定他们没有带兵器才放他们进城。
魏仲凌和几个人在客栈安顿好,便按计划开始了行动。
他出了客栈,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大概郗城人睡得早,大部分店铺都关门了,街上也没几个行人。
“小娘子,快来陪大爷喝几杯!”
前面突然传来嘈杂的调笑声,魏仲凌重务在身,本不应多管闲事,奈何实在看不得别人在他眼前作恶。
他走近,才看清原来是几个喝醉的酒鬼在拉扯着一个戴黑色纱笠的女子。
他正要出手,就看见几道白光快速闪过,几个酒鬼便轰然倒在了地上,不禁由衷赞叹,“好剑法。”
话刚说完,那把还沾着鲜血的长剑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姑娘为何要杀我?”魏仲凌倒也不怕,只是觉得纳闷。
“见过我剑法的人都得死。”女子的声音很是清冷,像冰层下缓缓流动的泉水。
魏仲凌无奈,“在下并不是故意看你剑法的,姑娘好不讲理。”
女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便收回剑,从他身边离开了。
擦肩而过时,风吹起她面纱的一角,虽然只是一瞬间,魏仲凌也看到了她的半张脸。
不是特别美,却让人难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