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近的距离,谁瞧不见谁。
不过是方才元二夫人心里急得像烈火烹油,这才疏忽了。
被人抓包,撞在当场,她的面皮一下子就涨红了起来,六神无主、手足无措,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偏还让她知道了,从前康王曾对她有情,心里愈加尴尬,转了几遍脸色,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只下意识地往闺女身后躲。
元淑妍方才在暗房中,跟康王挑明了和盘托出影山的身份,已然有赌的成分。
天平将要倾斜的时候,她很努力地往上加信任的筹码,原本赌赢的几率很大,现在却被亲娘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康王爷脸上有些僵,没人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略冲着亲家母点了个头,没说什么,往正屋去了。
“他听见了吗?”元二夫人讪讪问。
元淑妍心情很糟,“母亲先随我去文阳阁吧。”
一路无话,进了宅子,关了房门,元二夫人不安的心思的才全露了出来。
“我是一时情急,谁想到那王爷就在你后面!他也没多少反应,兴许是没听见呢?”
元淑妍都要被气笑了,在院子里晒了那样久,滴水未进口干得冒烟,刚要端起凉茶喝一口,却被气得水都喝不下去,茶盏重重的撂在了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没听见?你当他是聋吗!”
元二夫人虽是心虚,可也觉得十分委屈,眼泪先忍不住了。
“我着急忙慌不都是为了你,哪怕是说错了话,你一个闺女的,就这么横眉立目的教训我!连你爹都没跟我说过这么重的话,呜呜呜……”
元淑妍一瞧她拿着帕子哭,心里的火“噌”就烧了起来。
元二夫人只一味地哭,“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着你!陶家三姑娘当侧妃的事,你提也跟我提,如今她肚子都起来了,你是没瞧见她娘在我面前那耀武扬威的嘴脸。你又没个孩子,等她一生出儿子来,还有你什么位置。你是不是就因为生气这个,派人伤了姑爷?”
元淑妍都无语了,“你的好姑爷,这是第一个庶出的子女吗?从前我怎么不气的,怎么不派人伤他?”
元二夫人气一下就有些虚了,“从前不是都是侍妾生的嘛。你不把陶家放在眼里,可他们现在拿住了你的把柄了!丫头唉,生死就在眼前!”kanshu五
“什么意思?”
元二夫人添油加醋地把席间三人的对话说了一遍,“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不是在说你?”
元淑妍知道那里头的内情,“这里头有些事你不知道,她们说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也不必往自己身上扯。”
“什么事你不能跟我说,为娘的我日夜为你提心吊胆,吃不下睡不着,都要愁死了!”
元淑妍只觉得一番感人肺腑的慈母情怀特别讽刺。她眼瞧着自己亲娘的身躯,比前些日子都丰腴了。
她嘴角起了几丝笑容,亲自给娘斟了杯茶。
“母亲口口声声说关心我,那我爱吃些什么菜,爱用什么点心,最爱什么,最怕什么,身上哪里受过伤,初次来月事是什么时候?”
元二夫人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堵住,细想想她竟都答不上来。
“便是母亲觉得女儿不如儿子金贵,那弟弟呢?他爱吃什么,最怕什么,什么东西过敏不能吃?”
元二夫人有些结巴,“你们…你们姐弟……自幼都好养活,不挑食又聪明,比别人家的孩子都强,哪有什么偏爱偏怕的。”
元淑妍噗嗤一声笑了,几乎要笑出眼泪来。
“娘啊娘,您不会以为,您肚子里生出来的是两个神仙吧?”
她好似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像是打量一个陌生人,“从前您可最不耐烦听孩子事,央求着跟您说,您也嫌烦,如今怎么开始怪我没说了?”
元二夫人哭得更凶了,“你这是怪我,小时候对你们姐弟不尽心?我,我给你们安排妥帖的乳母了。”
“幼时有乳母,现在有护卫,自然一切妥当,母亲又何须操心的呢。护卫又不会像乳母一样,欺上瞒下克扣我的饮食。”
元二夫人又惊又慌又委屈,哭得说不出话来。
元淑妍却被那哭弄得情绪极度恶劣,她好像没心没肺一般,一点也不心疼母亲的眼泪。
“母亲少在我面前哭,我天生铁石心肠又蠢笨,光忙我自己眼皮子底下一摊事就已经耗尽心力了,没有我爹那样游刃有余的好本事,到处去帮你补娄子,只求你少掺和我和弟弟的事,安安心心过你自己的日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你……”元二夫人泣不成声,“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爹要是在……”
“我爹早不在了!”
元淑妍怒目圆睁,现在把挤压在心底里极深的痛苦说出口,那话实在怨毒,她终究还是无用,不忍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