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晋指指这放大镜,他真是吓着了。就算知道有金燧,也没见过这么快就生起火来的。
“这不是宝贝,宝贝的是道理,光线呢,是有能量的……”
李肆简单说了一圈光线折射聚焦反射的道理,范晋品了好半天,终于点头。如果就是这道理在起效的话,那就算冰镜,只要弧度合适,也能在很短的时间里生火,在这段时间,冰肯定是来不及融化的。
“这……该只是格物之学吧?“
可范晋的思维还没扩散开。
“格了物,然后呢,就是致知?”
李肆一笑,开始胡掰。
“如果我将这道理研究下去,作出一面大镜,照人人化为齑粉,照楼楼塌成瓦砾,你不怕?”
范晋猛抽了口凉气。
“段老夫子也讲过了,万物皆器,道在器中。可这些器,人只靠本来的耳目是看不全的,只能以器来窥得更多的器,你都没窥全老天的真正面目,就敢说不信它?圣人言里什么天人感应,其实都能归为格物之说。日蚀月蚀,潮涨潮落,风雷地震,都是上天自己在动弹,其中的天道,无穷无尽。而人之生死伤病,也自有天道轮转。你每走一步,每一呼吸,都受这天道约束,你不怕?”
李肆盯住了范晋那独眼,满意地从中看到了一连串的变化,从疑惑到略悟,最后到畏惧,原本这已在范晋身上难以显现。
“这么说……”
接着范晋想得更多。
“对的,不管他信不信,上天就在头上。”
李肆点头,他明白范晋的心思。
“差别只是在,信上天,懂天道,顺天道而行,我们就会更强。”
李肆沉声说着。
“人心也是器,其中也含天道。之前我说的三个相信,你也该有所耳闻。上天让金铁硬过石头,万灵要历生死盛衰,而这三个相信,也是上天赋人,经世不移的。若天道普世,我们身边,自会有越来越多的同道,到那时……”
眼对眼,李肆的心志清晰无误地传递给了范晋。
“他们那些不信上天的人,就由我们代天裁决!”
范晋呆呆地受着这目光,感受着力量在体内流转,将自己那沉寂心潭渐渐搅起,最后汇成猛烈的涡旋巨龙。
“你不是神仙,你是上天遣下的圣贤,我想……悟这天道!”
范晋终于清晰地道出了心志。
“好!好!天道无穷,眼见才能畏惧,畏天才能信天,这人心就跟上天连起来了,好!”
段宏时的欢畅叫声响起。
“道家有言,一气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衍万物。可那衍化之法,却是各说各的,没有定论,就在不能眼见亲证,谁都有理。老道我炼丹多年,种种异象都疑惑不明,原来没进格物之道。却不曾想,格物才是天道所在,其他尽然都是虚的。”
接着是翼鸣老道的念叨。
接着两人就转了进来,看来已是偷听了多时。
“你这就错了,所谓的格物之道,是腐儒故意将那真正的天道推到一边,以便行他那满口圆溜的道理。实则他话里所含的什么逻辑、归纳等等推理之法,那也是天道。”
段宏时卖弄着从李肆那弄来的二手货,驳斥了翼鸣老道。
“是是,我知道,可亲见、可亲证、可重演、可推而广之的,就是天道之鳞角。”
翼鸣老道赶紧抓来他的二手货抵挡。
“有这一条,这门学问的颈椎就接上了,剩下的就是梳理筋络,填充血肉,已经可以正名了。”
段宏时说着,范晋连连点头,这意思是要取名字。在那一瞬间,李肆几乎要将“科学”二字吐出口了,却又咬住了。他是觉得,这套东西,其实比科学还涵盖得更广,毕竟将人心也包含了进来。
“我华夏之地,讲的是敬天畏祖,咱们这学问,说的是敬天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