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不用不知她心中所想,捋须理了理思绪,继续道:“老夫在阁中每日整理摘抄典籍,机缘巧合与秦大哥渐渐熟悉。陛下起先来得极勤,后国事艰难。。。。陛下驾崩后。。。
哀帝、殇帝。。。。几任天子,也都格外关心崇文阁之事。那时崇文阁里外,日夜灯火不熄,奇香异味环绕。暗巡司的人马,整日诡异出入。”
秦孤桐听到此处,不动声色的打量吴不用一眼。她不知吴不同是故意隐瞒,还是的确不知崇文阁中诸事,皆是为了寻求长生之术。亦或许作为臣子,难以启齿君王成迷长生,而自己却不曾进谏。
吴不同停歇少顷,继续说道:“咳咳,老夫在阁中不知外面岁月,一晃就是数年。有一夜太和真君门人来访,托老夫搭线秦大哥。老夫不敢推诿,立刻联系秦大哥。他们商议如何,老夫也不知。只晓得听秦大哥嘱咐,准备出逃。
唉,老夫那时心中多少也明白,天下即将大乱,困在宫中必然死路一条。老夫暗中收拾妥当,等着秦大哥通知。偏偏那一夜呀。。。唉,偏生事端。”
秦孤桐猛然想起那对虎符!
果不其然,据吴不用所说。那夜宫中突起大火,紧接有人行刺。宫中近卫死伤一片,天子传令羽林、飞骑两军护驾。
“秦大哥见形势危急,将我托付太和真君,他带人殿前听旨。自那一别。。。天各一方音讯全无。”吴不用垂头低叹,黯然神伤。
秦孤桐记忆中,家人只记得阿爹。吴不用口中的秦大哥断不会是秦锐,至于是祖父还是曾祖父,她却也不知。
秦孤桐正欲开口,再打听一二详情。远处足音,杳杳在耳。她立刻收住话意,稍等片刻,便有吴家仆从来报——
“老太爷,六太爷、七太爷来访。”
吴不用置若罔闻,枯萎干瘪的脸上窥不出喜怒,唯有稀疏花白的胡须轻抖一下,诉说着主人尚且活着。
秦孤桐静候片刻,施然站起,对着吴不用抱拳一礼,恭敬道:“前辈有客,晚辈先行告辞。”
吴不用浑浊的眼珠微动,对她微微颌首,声色暗哑的嘱咐仆从:“带两位小娘子去客房歇息,不可怠慢。”
秦孤桐也不推辞,与萧清浅两人相携离开。出水榭,过曲桥,沿着曲径往西。曲径一侧是金镶玉竹,一侧枯叶牡丹。尽头一扇青石砌成的月门,两侧站着娇颜婢女。
仆从行礼离开,绿衣婢女引着两人入内,毕恭毕敬道:“两位小姐若有吩咐,唤一声即可,小奴碧云,就候在外面。”
秦孤桐含笑点头,谦和回道:“劳烦碧云姐姐,有事我们喊你。”
碧云施礼退出屋子。
秦孤桐见她离开,拉着萧清浅坐下,随手清点起桌上行李。来吴府时,除了随身携带的要紧物件,其他都交给吴家仆从。此刻两个衣裹包囊都在桌上,一样不少。
“清浅。”秦孤桐翻着行李,心中盘算起今日所见所闻,口中问道,“你觉得吴前辈如何?”
萧清浅正逗着好饿,随口回道:“垂老不得安。”
秦孤桐扑哧一声笑出来,晃晃肩膀,学着吴可堪挺着肚子走路的模样,笑叹道:“人家十月怀胎,都未必比得过他。”
萧清浅凝眸望着她,深觉可爱。
秦孤桐与她眼神一碰,顿时满脸通红。心道:我真是傻了!学吴可堪做甚么,清浅必定觉得我蠢不可救!
萧清浅捏捏好饿的三角耳,柔然的绒毛让指尖微痒。她垂眸浅笑,替阿桐扯开话题:“阿桐还记得,今日见到那个说书人。”
秦孤桐精神一震,肃然道:“当然,那人实在可疑。清浅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的!”
秦孤桐见萧清浅侧头看着自己,以为她不明,连忙解释道:“就是雅弗说过的那个‘闪’,必定就是那晚我在鹤鸣后山遇到的说书人。当时我一刀刺穿他心室,按理必死无疑。但今日,我见这个说书的,实在。。。太像了!”
她皱眉咬牙,一脸苦恼。萧清浅见之,心头一乐。她指尖微动,戳了戳好饿的小脑袋。桌面甚滑,好饿扑地一声趴下。
“笨死了!”秦孤桐嫌弃的笑道,伸手拎起它后颈皮,在眼前晃了晃,嘲笑道,“你这样以后如何抓老鼠,嗯?”
好饿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四肢软趴趴的垂着,委屈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