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她如何会不明白。自那叫粉扇的女子一出现,她何曾有一晚好睡?许多个深夜,她几乎是睁着眼睛看着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晨曦。而他的变化就如那树木投在窗纸上的明暗交错的光影,纵然是一点点的变化,她也都了然于心。
多少次,她站在飞鹰寨最高处望着遥远的地方等待着他的归来,等得心焦了、心酸了、心碎了,她便舞动手中红绫,舞成一条细蛇,柔若无骨却又阴狠毒辣。她甚至有过恶毒的想法,要用手中红绫去索那陌生女子的性命。
哭着哭着,她忽然不哭了。思绪空茫中,全然忘记了嘴唇被咬破、手心被指甲掐出血的痛楚。下意识中,原来她也只能以此种方式来抵御心中种种的不甘。
对他的所作所为,她感到无能为力。知道自己无力改变,就只好生生承受。
他不接受她的理由可以是一千一万,而真正的原因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爱她!
此刻面对他的命令,她也只能顺从地接受。
这么多年来,她虽然顽劣任性,却从来不肯违拗他。
他就是她的天命,她一直这样认为。
他帮她擦掉了眼中流下的泪,粗粝的手指滑过她娇嫩的脸庞,她微微闭眼。
她的心在颤抖,她知道这样的亲昵举止以后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少到最后再也没可能有。
而她,是不是只能将他的气息从此留在心中独自缅怀回味呢?
犹记得,她六岁时,追在他的身后喊着他哥哥,娇俏顽皮的她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追随着他的身影。而她们共同的师父,也就是飞鹰寨的老寨主却躺在了一棵大树的横枝上半眯着眼睛望着天幕。时而看飞鸟掠过长空的影像,时而又瞅着她和哥哥戏耍的场景,嘴角那一抹微笑在一口酒下肚后漾得更深。
长大后,她真的爱上了他。而他的心中却另有其人,他并没有爱上她!
从他的眼神中,她只看到一个兄长对妹妹的情意,却看不到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意。
她倍感失望,可又没法子让他爱上她。
她想,如果师父还在这个世上,师父是否能够让她们成亲?
可是师父已经不在了,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师父心中的想法。
微微地叹了口气,她离开了他的屋子。
寒凉的山风徐徐而来,拂过她幽怨的面庞,泪痕风干,她有种虚脱的感觉。
幽怨,不该是她的性格。
望着月轮西沉,她凄然一笑。一向喜欢圆月的她,此刻方明白“明月不谙离恨苦,夜深犹自照人寰”的凄冷和无奈。
飞鹰山山峦起伏,引颈眺望中,远近山峦蜿蜒起伏如翠玉屏障。或高或矮、或尖或平而互为承接。高耸处如利剑直插云霄,低缓处则逶迤如美人春睡的玉体。
晨起时,云山雾霭笼罩其间,景致风光最是赏心悦目。
可在这样世外仙境般的地方,粉扇却一直心情郁郁。再好的风景于她而言,也只是一座囚牢。
她所行之处,皆有山中贼人陪同。美其名曰陪同,担心她出意外,实则是监视。那女贼年纪轻轻,心机却不少。她不关押粉扇,却也不会让粉扇行动自由。
粉扇站在一处山崖边,凝眸看着远远近近的景致长时间没有反应。山色水色俱是苍茫,而她的思绪便在烟水间缭绕徘徊,一切似乎都不是真实的。可那股倦怠之情,却丝丝缕缕席卷上心头,侵入她的骨髓。
不知道如何走出这飞鹰山,她没有一点办法,她心里只有着绝望。
子卿,她是见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