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峦灵雀似的眼眸微微睁大,尽管朱成欢说出的话令他足够惊骇,但他还是注意到,她的声线颤动了。
她在害怕?
是因为要唆使祁三老爷杀妻,而害怕?还是因为别的……
祁三老爷显然还处于那莫名强烈的愤怒中,可听到“让她消失”这几个字,还是犹豫了。莫说对方好歹是陪了自己几十年的发妻,便是让他去杀个普通人,他也是不敢的。
“三老爷!”朱成欢听出了祁三老爷的迟疑,微微发抖的声音一下子便强硬起来。
汪峦透过松树厚重的针叶,勉强看到了背后的情景,只见两团血淋淋的东西,正从朱成欢的手中,扭动着黏腻的脉络,若脱水的游鱼般,飘浮到祁三老爷的面前。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朱成欢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好似控制住了祁三老爷的心神。
“让她消失吧--”
“都是因为她,三老爷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没有了她,三老爷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再没有人能管束你了。”
祁三老爷的双眼不由自主地,对上了那双红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只是徒劳的睁大了眼睛,几乎要将眼角睁裂。
“好……我都听你的,都听欢儿的。”说着,那一双血淋淋的眼球,便“啵”的一声,直接钻入了祁三老爷的眼睛中,长长地血络还缀挂在他的眼角。
这样的场景让人看了着实不适,汪峦忍不住颦起了额头,祁沉笙却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唇,而后引着汪峦转过头来,与他对视着。
祁三老爷与朱成欢已经起步,走过深冬的针叶林,向着灯火通明的周公馆走去。
按照之前张茆收集的线索,如果朱成欢真的是前几桩杀妻案的幕后黑手的话,那么等待三夫人的未来,则是显而易见的。
当然,要阻止他们并不难,只需要稍稍动一点手脚--
无需言语的累赘,只是眼神的默契,祁沉笙握住了汪峦的手,淡淡的碎金光芒便从两人交错的十指间,流溢而出。穿过眼前的黑夜,涌动向前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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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成欢控制着祁三老爷,走出了周公馆,来到了街边早已准备好的车上。
街边的路灯投下并不怎么明亮的光,落在车子的前挡风玻璃上,勉强勾勒出司机的轮廓。
“人已经控制好了,可以走了。”朱成欢对他不耐烦地说道,而后用力将完全失去自主能力的祁三老爷,推到了后排的角落中,自己则嫌恶地坐远。
“去祁家?”司机开口问道,语气像是早已知道答案,却又有着迟疑。
朱成欢对他半分好气也无,言语冰冷得像是带了刺儿:“不然呢?还能去哪里?”
司机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透过后视镜看到朱成欢的样子后,选择闭上了嘴巴。
车子一路向西开着,周公馆靠近城东青洋坊,而祁家老宅却在城西,需跨越大半个云川城,即便有汽车,也不会很快到达。
而就在这路途上,朱成欢一手支着头,靠在车窗边,似乎是很疲惫的模样,但目光却不住地往后方望去。
她在紧张,在等待,抱着最后的希望。
而就是这频频的动作,终于引来了那司机的注意:“你在看什么?”
“哪有看什么。”朱成欢立刻否认道,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又冷冷地骂道:“开好你的车就是了,别多话!”
那司机完全不理她的愤怒,或者说已经习以为常,一边抬眼也通过后视镜看着车后,一边闲聊般说道:“我不明白,你这次为什么非要选他呢?”
“我们明明还有很多目标,为什么非要先选这一个。”
朱成欢将支撑着头的手,放到了暗处看不见的地方,继续语气讥讽地说道:“那你为什么,非要让姓汪的来演戏?”
“这跟这件事没关系,”司机的语气也有些绷不住了,“我有我的打算。”
“你的打算?”朱成欢像是终于抓住了话柄,开始反击起来:“刘大导演,你欠的债终于扛不住了吧?”
“你真以为,请来那么个不男不女的玩意,就能帮你翻身?”
“闭嘴!”刘涣登的玳瑁眼镜下,目光尽是被戳破的愤怒。
“我不闭你又能怎样?”朱成欢笑了起来,仰躺在后座上,像是朵肆意绽放的刺玫瑰:“你们还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