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不知?”
“肯定啊,我要知道,那个号称什么五百年最有希望成佛的人就是我了。还有你什么事?”
李臻嬉笑了一声。
可玄奘却没笑,而是皱紧了眉头。
想了想,他继续问道:
“那道长刚才为何阻我……”
“阻止你杀他?”
“嗯。”
“你不是出家人么?不是不杀生么?……虽然我一直觉得你们挺虚伪的,不杀生也好,杀业为罪之类的也罢,好话赖话都被你们说了。你明知道一个人渣不可能回头,却偏偏搞出来那副慈悲为怀的模样。不过嘛……”
道人手中金光化作了一个葫芦瓢的模样,舀起了一瓢含着泥沙的黄河水。
飘到了玄奘面前。
那意思是让他洗洗手,毕竟手上还沾着血呢。
“……”
玄奘没拒绝,指缝间还有血泥的手在水里漂洗了一会,白皙的手掌重新出现。
把水泼了出去,李臻才说道:
“这才对嘛。再浑浊的黄河水,依旧可以用来洗手、饮用。就像这个世道一般,和尚,世道再烂,也不是我们摆烂的借口。你是个多干净的人儿啊,难得瞧见个这么干净的人,那就干干净净的,手上沾染鲜血的活……不适合你。
你要做一朵白莲花,让所有靠近你的人,都能从你身上看到自己心底的丑恶。有的人呢,面对这丑恶会自惭形秽,有的人则会妒忌你妒忌的面目全非,还有人会疏远或者远离你……但我相信这世道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在看到了你这朵干干净净的白莲花后,会想起内心之中最深处的那份善良。
而只要做到这一点,这种人每多一个,对世道,不都是更好了一分么?而这样的你,是在度人,也是在度己。又或者……度人又度己。等真到那个程度,度什么反倒不重要了,不是么?”
“……”
面对道士真心实意之言。
玄奘一语不发。
不是说他不解,而是不知为何,他想到了自己下山之前。
师父曾言:“令你心湖起波者,是道非道,亦是你的缘法。你到了,便会看到他。看到他,便懂了。”
懂什么?
他曾经并不懂。
可现在,隐隐约约的,他好像懂了。
之所以不懂师父让自己懂什么,不就是因为迷惘么?而自己为何会迷惘?因为自己还不懂。
不懂为何佛经里处处都是大智慧,却让他有种疏离感。
这份疏离感,就像是一个满腹才学之人,在对一个大字不识一个,道理不懂半分的人在讨论的真知灼见。
或许,满腹才学之人懂很多。
可他却忽略掉了,那才疏学浅之人心中的不懂。
前者不懂后者不懂什么。
所以注定他说的是没用的。
而现在……恍惚之中,他忽然懂了。
面对不懂之人,就算你把你懂的讲出来天花乱坠,陋室生香,也没有任何作用。
你需要的,不是让他懂。
而是教他懂,教他懂自己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