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顺着窗子吹进来,她受不住寒,突然咳嗽起来,鸦睫轻颤,眼尾带着点红。
苍白的手握成拳抵住唇角,宽袖顺着手腕滑下,露出莹润的赤玉手串,串珠成色上佳,是血滴般鲜艳的红,一丝杂色也无。
手串是他去相法寺求的,是寺里不外传的稀世之宝,众人都说这串赤玉蒙佛祖恩惠,能渡众生苦难。
可是它救不了他的小姑娘。
秦晚妆看见他来了,终于肯笑笑,她难得愿意说些话。
她说:“殿下,民女有一小字唤往往,民女离家前,得兄长垂训,他说往者已往,当思过,不可复追。”
她又笑,脸色却苍白,“民女生来带疾,与天争命无怨怼;所托非人亦不自悔,到底是过往不可追,我认了。”
这时,她的眼里罕见地茫然起来,这时她进东宫以来从未有过的生机,“可是殿下,有些往事的代价我已然承担不起了,为何阿兄还要这样规训我呢?”
他那时很高兴,因为他第一次,看见他的姑娘有这样的生机,不复往日般苍白无神,他哄着她,说,秦长公子惟愿你过得好,不忍你为往事所扰。
秦晚妆颔首,笑得绵软,她说:“殿下,唤我声往往罢。”
他唤:“往往。”
他当日夜里高兴得睡不着,他当秦晚妆终于愿意走出来了,又在心里想了许多事,诸如带他的姑娘回云州小住,或是带她去瞧瞧名山大川、或是塞外的风雪。
但是夜色漆黑,他的姑娘永葬湖底。
她的首饰匣里是张整洁干净的宣纸。
秦氏长子湫,离经叛道,死于道元三年,尸骨不入祖坟,以示训警。然,主家善德,怜长公子劳苦,佑云州支脉百年,以此诺。
他拼命想捂住的事实,早已千疮百孔。
有风过,枝叶沙沙。
怪了,漂亮哥哥怎么不动了。
秦晚妆戳戳他。
鹤声回过神,有些恍惚,半晌笑起来,唤:“往往。”
秦晚妆应了一声,“漂亮哥哥,你方才看着为何这样难过?”
鹤声不回答,静静地看着她,“现下不难过了。”他高兴得几乎要疯了。
秦晚妆看着他,细眉皱皱。
真是怪了。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小姑娘嗓音里带着惊喜,“糖做的小人儿耶。”
糖画铺子摆在江边,小贩看见秦晚妆,喜笑颜开,“小姐,来一个吧。”
秦晚妆转过身,把她的小布袋解下来,等她捧着小布袋拿碎银,却发现糖画铺子前已经换了人。
后面是浩荡苍茫的洗梧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