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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堂里头,兰嫣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一旁的阿秀也跟着念了几句,见兰嫣忽然就不念了,只有些懒散的跪坐在一旁,带着几分无奈的怨气道:“其实,这菩萨要是真的灵验,我娘一早就应该生出个弟弟来了。”
阿秀被兰嫣的话给逗乐了,只扑哧笑道:“姑娘快别这么说,仔细菩萨听见了,和姑娘置气呢。”
兰嫣瞄了一眼佛台上供着的观音大士金像,只摇头道:“她每天听好话都听的耳朵长老茧了,哪里会听到我这一句半句的抱怨话。”
阿秀那兰嫣没办法,只好双手合十,默念道:“我家姑娘有口无心,请观音大士原谅。”说完,更是三拜九叩,虔诚一片。
兰嫣叹了一口气,有些无聊的扯着手中的丝帕。阿秀见了,便劝说道:“其实姑娘今日却是太冲动了一点,这样正儿八经的吵,外头人只会说姑娘的不是,京城里头的人,人人都知道当姨娘的是上不得台面的,姑娘正经的嫡女,不应当这样,若是老爷真的打了姑娘,心疼的还是太太。”
兰嫣只扭过头,有些不屑道:“他才不会打我呢,他如今还指望着我能进国公府,最好讨国公夫人的喜欢,能给府上的世子爷当个小妾,他们的如意算盘就算得逞了。”
阿秀咬了咬唇,终于问了兰嫣一个她困扰多日的问题:“姑娘不想进国公府吗?”
“小时候瞧见姑妈穿着我从没穿过的绫罗绸缎、带着我从没瞧见过的朱钗簪环的时候,曾经想过。后来……为了进府,要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时候,就不想了,非但不想,还厌烦的很,可是我娘就我一个闺女,我要是不争气了,我娘以后就更没指望了。”
兰嫣说着,低下头去,白皙滑腻的脸颊上滚下泪来。
王妈妈去过兰家,当日又去跑了几宗生意,直到第二天晌午,才回了国公府,去向孔氏回话。才进海棠院,就瞧见孔氏和萧谨言都在正厅里头。兰姨娘微微侧着身子,坐在下首的一张红木圈椅上,一如既往恭敬谦和。其实王妈妈心里头有时候也细想,这一个女人做到兰姨娘这份上当真是不容易的。伏低做小也就算了,平常在下人面前,也鲜少露出什么不合身份的神色来,这要十几年都是装的,可不是得累坏了她这面皮了。
“这是我上个月去梅影庵求来的护身符,一直想做一个荷包送给世子爷随身带着,可惜我这绣工不好,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做出这么一个看着还像样一些的。”
兰姨娘将手中的荷包递给春桃,春桃正要上前给萧谨言,却被萧谨言给拦了下来道:“多谢姨娘的心意了,如今我有了我合用的荷包了,这个就留给礼哥儿用吧。”
萧谨言口中的礼哥儿,就是兰姨娘的儿子萧谨礼,如今不过六七岁的光景,比赵姨娘生的二少爷只小了半年,按着言行礼仪的排序,名为谨礼。
兰姨娘见萧谨言推辞,也只装作不知笑道:“哦,原来世子爷已经有了得用的荷包了,那这个倒是真的便宜了礼哥儿了。”兰姨娘说着,是悄悄的往萧谨言的腰间看了一眼,只见一只银白色的小荷包,上头绣着几颗青竹,这绣工还当真和上回孔氏扔给她的出自一人之手。
孔氏知道了兰姨娘的来意,嘴角只微微一笑,端着茶盏道:“言哥儿如今大了,房里有个知冷知热的也没什么奇怪的,兰姨娘你说是吗?”
兰姨娘只恭敬道:“太太说的是,若真是有了,奴婢替世子爷高兴。”
这时候王妈妈已经到了跟前,只开口道:“兰姨娘,这回还当真有个喜事,奴婢说出来也让你高兴高兴。”
兰姨娘其实一早就从老太太那边打听到了这事情,只是太太这边没发话,她也不敢往兰家传话,如今王妈妈这么说,她虽然心里头已是暗暗高兴,可脸上却还是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只问道:“王妈妈又要哄我,我能有什么喜事,只求礼哥儿写大字写好一些,少受些老爷的罚,对我来说便是天大的喜事了。”
王妈妈只笑道:“您先别问我,只先谢过了太太,老奴在告诉你。”
兰姨娘闻言,也不问什么缘由,倒是先大大方方的就起身,向孔氏福了福身子道:“谢太太恩典。”
孔氏也就是喜欢兰姨娘这一点,在她眼里,这兰姨娘当真是一个聪明的老实人。
“免了免了,王妈妈,你就实话告诉她吧,也少在她跟前卖关子了。”
萧谨言见王妈妈回来,也知道定然是那事情*不离十了,不等王妈妈先说出来,只追文道:“是不是兰家的妹妹要来了?”
“瞧哥儿这开心的样子。”王妈妈只看了萧谨言一眼,才又转身慢慢回了孔氏道:“正是呢,朱夫人说,初二就把姑娘送过来,朱夫人还说,姑娘长这么大头一回到别人家住,怕不懂规矩,我都一一劝过了。”
兰姨娘这会儿一颗心已经全然落地,又悄悄扭头瞧了一眼萧谨言那兴奋的模样,当真是没想到,自己那个平常看着还带有几分冷傲倔强的侄女,居然真的把国公府的世子爷给勾引的服服帖帖的。
兰姨娘只愣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还是王妈妈笑道:“太太,您瞧瞧兰姨娘,这一准是高兴坏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兰姨娘毕竟是过来人,瞬间就反应过来,只暗暗懊悔方才的失态,略带着些歉意,又朝孔氏福了福身子道:“太太的恩典,奴婢一定记在心头,奴婢一定好好管教好嫣儿,不让她在府上失礼。”
孔氏只摆摆手道:“不必这样,本就是请她来玩的,你处处管着她,那还不如不让她来,再说了,我娘家的侄女、老太太的外孙侄女都要过来,她们几个姑娘家在一处玩,也没有我们这些大人什么事情。”
兰姨娘对孔氏的心理早已经摸得滚瓜烂熟了,如今萧谨言的婚事骑虎难下,原因就在于孔氏和老太太之间的分歧。兰姨娘暗中在国公爷的耳边吹过枕旁风,倒是知道其实国公爷的心里,也是偏向了孔家多一点的。可碍于孝道,他也不便直接回绝了老太太,也只能让她们两个婆媳打起了擂台。
兰姨娘只瞧了萧谨言一眼,眉眼带笑道:“我瞧着,言哥儿和孔家的大姑娘,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是金童玉女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