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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医开的药很管用,等一碗灌下去,陛下已经逐渐转醒。
醒来的时候,披头散发的男人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直直地越过数人,看向袖手站在最后面的莫惊春。俊美的脸庞上苍白异常,眼角透着发烧的红晕,让他整个人显得妖艳异常,仿佛是一头即将吞噬人的艳兽。
张扬漂亮,却又疯狂嗜血。
莫惊春踱步走来,那数人都自觉分开,寂静室内唯独铁链摩擦的声响,总算传入了公冶启的耳中。
他低头看着那条铁锁,将之慢慢缠绕在手腕上,下一刻,又猛地晕睡过去。
仿佛他这一次醒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莫惊春恨不得咬死他,却还硬邦邦地问,“陛下可是好些了?”
老太医捋着胡子说道:“确是如此,下一次醒来,应当是无大碍了。”
他在心里感慨正始帝的身体真是强壮,昨夜失血过多,又做了颠龙倒凤之事,这才发起高烧,可是一帖药下去,人却是大好起来,只要养养,其实也并无大事。
就是那胳膊的伤势狠了些。
动手的人太狠,从角度来说,肯定是陛下自己动手的,那是奔着砍掉的劲头去的呀!
老太医回眸看了眼正立在床边的莫惊春,忍不住摇了摇头。
莫惊春却是回头叫住了老太医。
陛下的身旁有人伺候,莫惊春带着老太医去到一旁,温声说道:“院首,在下有一问,还请院首据实以告。”
老太医:“宗正卿想问的是陛下的病情?”
莫惊春颔首。
老太医敛眉,叹气说道:“陛下的情况不能说好,但也算不得坏。”他打量了一眼莫惊春,斟酌着,“不知宗正卿可还记得,早些年,在长乐宫前,陛下屠戮了叛军一事?”
莫惊春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老太医平静地说道:“陛下当时便是杀疯了,无人能阻。可是您来看,这几次陛下波动过大的时候,却基本没有再闹出那样大的动静。”
莫惊春蹙眉,“可是……”
他看向老太医,“广平王世子。”
老太医显然知道莫惊春在说的是什么事,他淡定地摇了摇头,“不一样,那在陛下心中是当死之人。”
莫惊春的眉头紧蹙,却是没有松开。
那疲倦和累意浮现在眉梢,更在心头。
老太医淡淡地说道:“从前陛下发疯杀人,会敌我不分。如今陛下疯狂,与从前想比,多少是有了理智,不会再那般癫狂嗜杀。”
“在您看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莫惊春道。
老太医:“宗正卿觉得,是一个嗜杀无节制的帝王为妙,还是一个理智冷酷的君王为好?”
显然,在老太医眼中,前者可比后者严重得多。
眼下陛下数次动作,都被他自己局限在一定的范畴,从未引起轩然大波,要说真的出事……却也是每次都不曾出事。
莫惊春叹了口气,“但我却觉得,陛下并不比从前易熬。”
从前正始帝只要撑过疯狂之时,便能恢复冷静;可是眼下却是无时无刻不被|干扰,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昨夜看着没疯,可要是真的没疯,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如今莫惊春脚上的铁环,可便是铁证。
老太医却是笑了笑,摇头说道:“宗正卿却是忘了,陛下有您在,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莫惊春苦笑了声,“这不过是一时慰藉,做不得什么。”
老太医见莫惊春心有郁结,本来是不想多说什么,但是看着宗正卿眉间清愁,又忍不住多嘴了几句,“宗正卿是在忧愁什么?”
莫惊春:“我或许能够宽慰陛下,然与此同时,陛下却也因为关切我,而不得不面对更多的事。从前这局面,可从没像现在这么乱过。”他这话,只是突然想起了这接连几人的死,都或多或少与自己有关。
然正始帝采取这样激烈的手段,却未必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