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俗务缠身,但这却并不妨碍李长安安排时间与李家坳的小伙伴们联络感情。就在回到太原的当天晚上,李长安便张罗着让四个小伙伴聚在了一起。
都是精力旺盛的半大小子,自然不乐意被锁在房间里,众人便聚在李长安的院子里又埋头补了一顿夜宵,心满意足地齐声长叹。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刘官宝吃地摩腹,瘫在座位里一动不动。
刘官宝现在坐的位置,恰好能让他将李长安住的这个小院一览无遗。于是,借着月光,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庭院深深、花木错落,哪怕他毫无建筑审美的概念,也可以轻易感受到这股幽静雅致之美。与李长安的这处小院相比,他自己的家……给李长安当鸡棚使还嫌掉价。
“不!是神仙日子!”他急忙纠正。
李长安好笑地踹了他凳脚一下。“都是庄子里产的东西,哪一样我没吩咐过给你们送去?”
“我爹你还不知道么?”刘官宝无奈长叹,“我就吃了两鸡蛋还有几块素鸡,剩下的全被我爹收起来了。”
李长安一想到刘官宝他爹刘允日常那铁公鸡的做派,顿时一阵默然。
玄武却十分贴心地给刘官宝夹了一块小酥肉。“官宝哥,那你以后就在长安哥这多吃点呗!反正他现在是大户了,吃不穷!”
李长安听地哈哈大笑,随口附和:“就是这意思!”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么?”刘官宝得意道,“我都想好了,我既然来了,就不打算走了!长安哥,我要跟你去阴馆。”
“胡闹,”李长安懒洋洋地斥责,“你爹娘怎么办?”
“让我爹娘一起去啊!”刘官宝理所当然地应声,“我爹是铁匠,肯定能帮上你的。”
李长安瞬间坐直了。“官宝,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爹的意思?”
别看阴馆如今有工人三千,但这当中的大部分都是手上没有任何技术只会出卖劳力的普通工人。而刘允是铁匠,手艺也不错,正是李长安目前最欠缺的技术工人。
“放心吧,我爹会答应的!”刘官宝亦起身摁住了李长安的手背。“一辈子留在刘家村能有什么出息?我爹做梦都想把家搬到县城去,就为了能多点生意多挣几个大钱。如今,他儿子我,跟县尊家的公子是铁哥们!”
李长安忍俊不禁。“那你也没搬去县城啊?”
“那不是因为我们年纪小么?”刘官宝笃定地瞥了李长安一眼。“来日方长!”
“好!就凭你这句‘来日方长’,我一定咬紧牙关努力奋斗,将来带着兄弟们一起风光一起飞!”李长安郑重允诺。
——别管这话究竟是刘官宝的肺腑之言还是他爹刘允的肺腑之言,总而言之,投资人的一片美意是不能辜负的。更何况,这位投资人还是比A轮更宝贵的天使轮。
时然亦笑着调侃。“可以啊官宝,真不愧是买卖人!”
刘官宝尚且能看得出李长安来日前途不可限量,早一天抱大腿,早一天对全家有利。时然岂会不知?何况早在李长安还是韩长安的时候,小伙伴们就已经习惯了唯其马首是瞻,完全谈不上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但时然与刘官宝的区别却在于:刘官宝能一脸坦荡地将全家的前程都给压上;时然的亲爹时松却因多读了几本诗书,对抱一个孩子的大腿的事还有些羞羞答答地放不开。
刘家此举,时松或许会鄙视刘允的不要脸,但时然却对刘官宝的果决十分佩服。而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他仍是尽心尽责地提醒:“计划是不错,不过,你不念书啦?”
“念啊!阴馆那边不是有扫盲班么?”刘官宝轻描淡写地回道,“我把字认全就可以啦!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将来能去考状元的。我想过了,我以后把我爹的手艺学全,应该差不多了。”
李长安也觉得差不多了。他这几个小伙伴的启蒙基本都是李长安亲自教的,最是清楚他们每个人的天赋点都点在了哪里。相比会读书的时然,别的小伙伴们大都拿起书本就要打瞌睡,显然都不是读书的料。这段时日以来,黑牛玄武跟着他一同习武,一直兴致勃勃。而刘官宝,从小就对各种手艺活一点就透,哪怕是搓个泥娃娃,也比别人精致。
他起身一摁刘官宝的肩头,转头向时然和黑牛言道:“官宝呢,对自己的人生已经很有规划了。你们俩呢,怎么说?”
时然与黑牛彼此沉默着交换了一个目光,异口同声地问道:“说什么?”
望着至今仍装无辜的两人,李长安差点给气笑了,立时拍桌大骂:“你们当我瞎啊?从晋阳到太原,这一路上你们俩都没说过话!”
两人霎时一惊,同时垂头丧气起来。
“玄武,你来说!”眼见两人都成了锯嘴葫芦,李长安又伸手一指李玄武。
李玄武自然是什么都听李长安的,卖亲哥卖地毫无负担。“我哥退亲了。”
“退亲?什么时候的事?”李长安惊道。可不等李玄武答话,他又了然。“是因为师父和师娘?”
“是!”时然咬着牙,满心忿忿、满脸嘲讽。“李婶一走,他就亲自上门来退亲了,唯恐连累我家。”
时松一向以读书人自居,以读书人的标准要求自己。是以,一见李家落难就忙不迭地要退亲这种事,时家是干不出来的。甚至,在李婶延医用药的那段时日里,时松还差遣时然悄悄送过两回银钱。可在李婶过世之后,李黑牛就亲自上时家要求退亲,无论时松怎么劝说,他都不肯改主意。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风骨,贫贱不能移;自然也会有读书人的傲气,君既无情我便休。
李黑牛却是满面苦涩,久久才道:“小师弟,那时我家破人亡一无所有,小意若嫁给我只能受苦……”
时然却冷哼一声,不肯多言。
刘官宝左右一望,忽而道:“现在事情不是过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