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不是那个九岁的凌奕了,身体里的这个魂魄,哪怕距离最后一次的温情,也已经过去十七年了。
就在两人都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时候,外间响起了裕德的声音:“这位……嗯……壮士,裕德代主子谢过您昨夜的救命之恩。”
“嗯。”平静无波的声音,听不出主人的喜怒。
随后便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不一会儿,巫彦的身影便出现在床畔。
“你来了?”小舅舅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巫彦,随后便不甚在意地和凌奕说起这几年在南诏的趣闻。
对于小舅舅这种近乎无视的举动,巫彦并不在意。他只是略微颔首,便一声不响地站到小舅舅地身后。那姿势,似保护,又似跟随。
看着两人的相处模式,凌奕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
就在凌奕满腹心思地打量两人的时候,巫彦也在看着凌奕。
巫彦,是南诏的国师也是巫教的教主。传言,巫教教主得上古神灵庇佑,有通神驭鬼,呼风唤雨之能。
世人如何传言的,他并不在意。这次他不远千里从南诏来到中原,一是为了去拜访言兆的父亲,这二,便是为了去一趟华家。
同巫教一样,华家也是上古便得神灵庇佑的氏族。前段时间,他夜观星象,发现最近中原帝星晦暗,隐隐有被取而代之之象。本来,中原的事情和他南诏无关,他也不甚在意,只是这一次,却似乎牵扯到了他巫教的百年命数。他本想入教中圣地与教中长老相商,却是在这时,收到了华家的邀请。
虽然同是上古天神的血脉,但是华家和巫教并非一脉,且修行之道相去甚远。几百年来,基本是毫无瓜葛,而这次华家却差人来请,说是有要事相商。联想起那一夜的星象,巫彦便依邀前来。
然而,就在出发之前,巫教的暗部却抓到了一个暗探。暗探不是冲着他巫教而来,却是冲着言兆而来。
据暗探所说,他是奉了凌阳候府小侯爷之命,来南诏寻长平候府三少爷的。暗探还说,小侯爷有命,如若被擒便松口就是,说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小舅舅是不会为难他的属下的。
后来,他将此事告诉了言兆,言兆也如那小侯爷所说,将暗探放了回去复命。当时他便在想,这个凌阳候府的小侯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只是听言兆说,他是个年仅九岁的孩童时,却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他自然是知道,身在侯府,还是个没有嫡母的嫡子,若是没有一点本事,怕是早就活不到现在了。但是,他是如何知道言兆行踪的呢?
言兆失踪五年,世人皆说他已经身死。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毕竟,没有亲眼见到尸体,总是会让有些人夜不能寐的。刚救了言兆的那两年,在南诏境内寻找言兆的暗探就如同过过江之鲫,便是这两年,也偶有暗探入南诏寻言兆。然而,有人猜到了言兆身在南诏境内,却是没有人猜到他在巫教。
那这仅仅九岁,从来没有出过凌阳候府的小侯爷,是如何知道的?
然后,便是昨夜的见面。
那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在面对迎面而来的利剑的时候,有的居然不是惊慌和胆怯,而是若有所失的无奈。当时凌奕嘴角的那抹苦笑并没有逃过巫彦的眼睛。
于是他便出手相救,一方面是因了言兆的原因,一方面,他是想看看这个九岁的小侯爷的反应。
果然,他出手之后,那小侯爷一见性命无虑,便做了一个手势让隐在暗处的属下离去。
这是……以身作饵么?
是怎样的境地,才会逼得他不得不以身作饵?又是怎样的魄力,才能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思及此,巫彦在心里对这九岁的孩子又生出一份别样的思量来。然而,最让他吃惊的,是这孩子身上隐隐的紫气。
紫气,是人间帝王才会有的气息。
后来,便是言兆的出现,然而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华家的少主,这却是他没有意料到的。言兆的身份不宜暴露,最后还是巫彦出面,解释了事情的经过,隐去了言兆的身份也隐去了凌奕的暗卫来找他们求救的事。紧接着,凌阳候府的侍卫便寻来了,然后巫彦便将这凌阳候府的小侯爷送回了客栈。
倒是那华家的少主,似乎是对这小侯爷很不放心的样子,非要和他们一起回客栈。虽然,最后到底是在华家管家的力劝下作罢了。但是想起华家少主离开时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纵使是巫彦,也觉得十分有趣。
注意到巫彦目光,凌奕抬起头来与他对望了一眼,便转头问言兆:“小舅舅,这位是……?”想了半天,终究是没想到合适的称呼,凌奕说道。
“这是巫彦,他是小舅舅的……好朋友,也是我师兄,你随我叫一声师叔罢。”言兆说着停顿了一下,“昨晚便是他救的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