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抓住被抛在空中的米妮瓦,挟住她的三根勾爪,简直有如捕获猎物的猛禽之爪。不自觉地让机体向前跨出一步,却被一旁刺出来的光剑给挡住去路上让巴纳吉紧握住操纵杆的拳头用力到发白。
拿起光剑制住一独角兽一的动作,“新安州”默默地看着部下的行动。巴纳吉看到炮口转向别的方向,只是漂流在空中的感应炮,他对“刹帝利”大叫:“玛莉妲小姐,让他住手啊!”但是却没有反应。在跪在甲板上,蜷曲着身子的四片翅膀面前,抓到米妮瓦的“罗森。祖鲁”代替它看向自己。被勾爪挟住的米妮瓦,就如同用一根手指就可以压溃的小虫。锐利的勾爪尖端刺着腹部与背部,压着那连太空衣都没穿上的躯体。
‘你说为了大家是吧?巴纳吉。林克斯’
阴险的声音,从紫色机体上传来。安杰洛上尉,想叫出来的声音冻结,巴纳吉握住操纵悍的手僵住了。
‘你这连被夺取的痛苦都不懂的家伙,是在开什么玩笑。你的大家,是不是也包括我啊?’
将抓住的米妮瓦拉到前方,“罗森。祖鲁”的巨体往这里走近一步。它脚跟下的倒勾卡进地板的凹槽,让钢铁的脚步声摇动摇空气,让曝露在震动下的米妮瓦身体后仰。小小的惨叫声透过她手上握住的无线电机传来,让巴纳吉全身汗毛倒竖。就算看起来只是细微的上下振动,对被勾爪挟着的米妮瓦都是十足的拷问。刺进身体的爪子刺破了斗篷与衣服,可能还压碎了肋骨。两架“吉拉。祖鲁”也产生动摇而踏出一步,‘住手,安杰洛上尉!’‘这样太过分了!’库瓦尼与艾邦的声音响起,‘住口!’安杰洛大喝一声,瞪着“独角兽”看的单眼一动也不动。“罗森。祖鲁”再往前踏一步,米妮瓦痛苦的呻吟刺激着巴纳吉的耳朵。
‘回答我,巴纳吉。林克斯。在这状况下,你还敢说要为了人家这种梦话吗?最重要的事物在眼前被糟蹋,你还能够讲那种场面话吗?’
米妮瓦的痛苦传递而来。感觉到远超过自己的身体被撕开的痛苦,巴纳吉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新安州”。他期待那冷静的声音可以制止安杰洛,让这种痛苦终止,不过“新安州”只是用光剑指着自己,并保持沉默。一切都由你来决定,回答吧,巴纳吉小弟。没有弄脏自己的手,面具底下的声音在沉默之中传达而来,刺进脑海,让面临恐慌的头脑产生冰冷的某种东西。
虽然冷到冻结身心,却又是可以烧尽自己与周围的猛烈火球──这就是憎恶吗。让马哈地。贾维发狂、缠着辛尼曼不放,那感情的固体吗?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嗄噜噜……“独角兽”低沉地吼着。精神感应框体渗出光芒,感觉到染满攻击色彩的光芒渗入驾驶舱,巴纳吉放弃了思考。
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跟这些家伙讲也没有用。如果这股恶意与敌意能够撕裂敌人,那么就算身体被烧尽——
‘住……手……巴纳吉。’
从痛苦的深渊榨出的声音,化为箭矢贯穿了胸口的炉心。无意识踩住脚踏板的脚颤抖着,巴纳吉抬起回神的脸孔。
‘这是,从我们之中,所产生的……必须战斗的,并不是……你。’
被夺去自由的身体微微撑起,她用两手压住刺着胸目的勾爪。精神感应框体的光变弱,巴纳吉感觉到“独角兽”的吼声远去,并凝视着那展现意志,随风飘扬的斗篷。‘辛尼曼……’米妮瓦痛苦地吐出气息,并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这就是……我们……造成的结果……在这里的红色彗星……不是夏亚。只是从我们的怨念所生的……幻觉。’
横在眼前的光剑微微晃动,告诉自己“新安州”动摇着。‘米妮瓦公主!如果您以为我只是威胁——’打断安杰洛的咆哮,‘给我…醒醒……!’硬挤出来的声音穿透了无线电。
‘玛莉妲就在这里,你却……还无法摆脱亡灵吗。负起……责任。辛尼曼……!’
痛苦的声音在甲板内膨胀,给密闭的空间带来压力。有如被这股压力所挤压出来一般,巴纳吉看到维修窄道的一角,有人影晃动着站起身来。
抬头望着处于胶着状态的巨人们,无防备地站立的人影。虽然看起来只有豆粒般大小,不过很明显正在迷惑的身躯染在全景式荧幕上,巴纳吉没有搭声地看着辛尼曼形状的影子。
※
抓着米妮瓦不动的“罗森。祖鲁”,用带着胆怯神色的单眼左右环顾着。是在找寻自己的身影吧,不过脑充血的状态下能找到的也变得找不到。相对地,米妮瓦就很冷静,恐怕也确实掌握了自己的所在地。就算没有映入眼廉,她一定也能在意识之中找出这躲在维修窄道死角,旁观事情经过的卑鄙男人,并投以斥责的眼神。
怨念所生的幻觉。反刍着留在耳边的话语,辛尼曼透过维修窄道的扶手看向“新安州”。的确就像她说的,不管弗尔。伏朗托的真面目是什么,那里都已经没有夏亚。阿兹那布尔的灵魂了。就像当事人所说的,那里只有注入宇宙居民的意志——注入怨念的容器。这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事。虽然知道,仍然帮助他、加入了“带袖的”。自己不得不这么做。不管他是夏亚还是魔物,只要军队组织能够再次编成,是什么都不要紧。
不是梦想着吉翁复兴。也不是为了让部下有饭吃。只是想要藉其他事物来减轻痛苦。活下去的痛苦、不断被怨叹缠身的痛苦。每天想起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事物被活生生地当成便器,挣扎死去的痛苦。为了忘记那毁灭世界都无法抵销的痛苦,就只能继续走下去。只是这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这有什么不对?其他我还能够做什么?辛尼曼手伸进怀中,从没伸手探过的内侧口袋取出一张照片。皮肤还有光泽的自己、在一旁微笑的菲依、刚满五岁的玛莉。这是出征前拍的照片,看着这已经收起无数年的照片,他用手指抚摸着满是笑容的女儿面容。
玛莉那小小的手。每次回家,她就带着满面笑容跑过来,每次归队她就大哭困扰着菲依。现在却要我去跟粉碎了继承自己血脉那独一无二的温暖,粉碎了这世上唯一的宝石的那些家伙联手?少开玩笑了。过去不能改变的话,现在也不会改变。协调的可能性、新人类,全部都是鬼扯。我没有听到她们两个的惨叫声。那一天我也是一样地吃饭、上厕所、过着俘虏收容所中的生活。她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我什么都做不到。
这不能够原谅,不能够讲道理。就算要跟亡灵同归于尽,只有这份怨恨与后悔──
‘……爸爸。’
呢喃的声音透过无线传入耳中,让辛尼曼摸着玛莉脸孔的手指痉挛。
‘可以原谅我的任性吗……?’
声音安稳,可是却含有绝不退缩的热意,让他的视野一阵昏暗。接下来他内心的某样事物扭断,让压抑着的事物不断崩落,声音在心中回响着,辛尼曼一失足,浮起的身躯漂在无重力之中。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用这声音说话?在“迦楼罗”说的那些,全部都是一时错乱。那是不想再体验到失去,所以决定不要一切事物的男人,却在一时冲动下脱口而出的妄言──停在口中想说出的话说没有成声,只有沸腾的体液从眼角流出。辛尼曼不知该如何是好地看着照片中的女儿。
哪有什么原不原谅的,要乞求原谅的应该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做,也未曾想过要做什么。只是把十六年间的谎言怪罪给女儿们,自己一直躲在阴暗的地方。对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爸爸,你还肯叫我一声吗……
“……我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