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理我,我一跃而下,跳到遮雨檐上,下蹲,缓冲一下,往前走两步,跳到地面,下面是水泥地,还是有点墩脚,我突然想起,林可儿那个假腿有个问题,正常人的腿,其实是没有弹性的,只是脚步、小腿、大腿的肌肉和韧带配合,才可以起跳,落地会自然缓冲,可她那个带弹力的碳纤维板,如果从高处跳下来的话,怎么缓冲?是不是会像篮球落地似得,还得跳几下子?
太高深的科技,我琢磨了一会儿,没想明白,起身回到别墅里,上楼的时候,那个光头已经醒了,光头上满是暗色液体,还不能起身,看见我,吓得直往后缩,我一脚把台阶上的水果刀从楼梯扶手缝隙踢飞,落在一楼地板上,继续上楼,回到晓钰身边。
她还在弹琴。
“跳完了,可以原谅我了吧?”我问,没指望她能原谅我,不管她还有什么要求,只要照做便是。
“再跳。”晓钰右手没有停下,伸出左手指了一下窗口,马上落回琴键上,音乐的旋律,似乎并未中断。
“还跳?”我皱眉,晓钰弹到了一个高潮,索性闭上眼睛,享受着美妙的音符。
我无奈走到窗口,这回聪明了,从旁边拉过来一把椅子,踩着爬上去,跳到遮雨檐上,再跳到地面,然后回别墅,光头已经移动到了一楼的楼梯口,看见我再度出现,惊恐地四肢并用,爬到一边给我让路。
我上楼,回到晓钰身边,这次还没等我开口,她便说:“跳。”
我摇了摇头,走到窗口,上窗台,跳,跳,因为穿的是拖鞋,虽然很小心,脚底也很疼,而且,左腿正面的伤口,因为负责缓冲,肌肉得绷紧,感觉黏糊糊的粘裤子,应该是伤口崩开,出血了,但没事,医生前天拍过X光片,骨头和神经都恢复如初,剩下的仅是皮外伤。
回到别墅里,估计还得跳,我甩掉拖鞋,换上自己的运动鞋,光头已经不见踪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我上二楼,刚露头,晓钰就借着音乐的停顿,轻轻说:“跳吧,不用问了,直到我说停为止。”
“你开心就好。”我苦笑,走到窗口,一跃而上,跳,跳,缓冲,回到别墅,上楼,走到窗口……
如此循环往复,跳到第十二次,还是第十三次的时候,我的左腿有点吃不消了,血已经透过衬裤和运动外裤渗出来,茵湿了一大片,疼倒是好说,关键是因为躺了一个月不运动,肌肉功能退化的很厉害,又酸又涨,上楼梯都得用手抬着大腿,一节一节慢慢爬。
然而,晓钰似乎还是不满意,继续在哪儿弹琴,像是跟我死磕一样,她弹,我跳。
一次又一次,后来,我已经麻木了,跟行尸走肉一样,因为肌肉疲倦,左脚、右脚先后扭伤,落地时候,脚踝钻心地疼,我也有招,用小时候从高墙上下来的办法,坐在窗台上,往遮雨檐上“秃噜”,这样还能节省一段距离,从遮雨檐到地面,倒着下,用手吊住身体缓冲一下,再落地,相当于从一米多的高处蹦下来。
不知道跳了多少次,反正好心的仆人给我喝水都喝了四回了,太阳已经开始偏西,当我再一次走到窗口,准备爬上窗台的时候,身后的钢琴声停止,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晓钰也正在看我。
“可以了么?”我惨笑。
晓钰伸出一根手指。
“再跳一次?”我问。
“再跳,一百次,我就原谅你,”晓钰说完,起身,走到沙发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向我摊了摊手,“你愣着干嘛,跳啊。
“好……”我继续重复动作,好歹有了希望,要说希望这东西,给人的力量还是蛮大的,她说,她肯原谅我了,只要原谅,别说一百次,就是再让我跳一千次,我也得跳!
99,98,97……3,2,在太阳余晖洒在脸上的时候,我终于最后一次站在窗口,期间,晓钰上过两次厕所,吃过一次甜点,还在沙发上躺着小憩了半个小时。
“最后一次了。”我坐在窗户上,苦笑着说。
晓钰捏着茶杯,低头“噢”了一声,我纵身跳下,腿一软,摔在了遮雨檐上,缓了缓,爬到边缘,先把腿顺下去,最后用胳膊搭着,松开手,落下,落在仆人早就看不下去、铺好了的席梦思床垫上,这次完全失去了重心,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从席梦思上跌坐在水泥地上,墩得劈股疼!
仆人阿姨扶着我起来,我摆摆手,一瘸一拐地走向别墅门口,进去,爬上楼梯,来到晓钰面前,有气无力地说:“可以了吧?”
晓钰放下二郎腿,头也不抬地拍了拍旁边的沙发,我坐在上面,长长舒了口气。
“没想到你会这么拼。”晓钰递给我一瓶冰镇的橙汁。
我接过,一饮而尽,清爽!
“别在家窝着了,写什么小说啊,瞎扯犊子,明天跟我回去上学!”我放下杯子,以长辈的口吻厉声说。
“……嗯。”晓钰抿着嘴,点了点头。
“那个秃瓢,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又问,第而次跳楼进来以后,我就一直没看见他,不知道是否已经逃走。
“随他好了,跟他不是很熟,一个网友。”晓钰轻飘飘地说。
“网友?”我皱眉,“什么叫网友?”
“就是网上认识的朋友,QQ,你不是也有个号么,总是不上线。”晓钰冲我笑笑,笑的我心都酥了,眼泪刷地流淌下来。
“哥你怎么了?”晓钰皱眉问。
“你……再叫我一声!”我含泪道。
“东辰哥,我不是一直这么叫你的么?”晓钰假装很自然地说,我注意到她眼角里也藏着泪,但她的泪水,肯定比我要复杂的多。
我擦擦眼泪,伸出双臂,晓钰轻轻钻入我怀里,抱了一会儿,她开始小声抽噎,继而,嚎啕大哭,一双粉拳,用力地捶打我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