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菩提亦是起身施礼,“欧阳姑娘客气了,不知姑娘究竟用了何种奇法,才能使草木生长如常?”
欧阳花瞧了秦力一眼,“就是些不值一提的小把戏,说出来怕是让人笑话了。”
秦力“哈哈”一笑,接道:“叶兄弟,此事稍后再议也不迟。欧阳她除了会栽花弄草之外,可还有一门绝技。”
正说间,但见五、六名侍女或端、或抬、或举,已是将一些器皿搬来。
公冶白瞧着这些事物,口中不禁低声道:“风炉、交床、水方、滓方…”他忽地眼前一亮,脱口道:“莫非是鸿渐先生的煎茶道?!”
秦力“咦”一声,似是一奇,可脸上却未有任何惊讶之色,“不错不错。不知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竟能识得这般技艺?”
公冶白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道:“我…我只是认识这些小玩意儿,瞎猜来着,嘿嘿…”
欧阳花亦是赞道:“此法‘茶圣’陆鸿渐所创。想当初,前唐无处不盛‘煎茶道’,可如今已是少有为者。没想到今日,这位公子却是一眼而知,真可谓是小女子之福。”
她身子一移,缓缓坐于一方凳之上,将手边器皿一一置于两侧,面前则是一个古鼎形的三足之炉。
欧阳花双目平视,口中自顾自地低声说着,“风炉,以铜铁铸之,厚三分,缘阔九分,令六分虚中,致其圬墁(wūmàn,粉刷之意),凡三足…”
她将风炉端平,放于足前两尺之处,将鍑(fǔ,同釜)置于其上,加以交床固定。而后微微起身,向众人颔首,“道法之一,‘备器’已成。”
公冶白见易生等人神色疑惑,便解释道:“‘煎茶道’之艺,分为五法:备器、水品、取火、候汤、习茶。这第一般规矩就是备茶器二十四事。”
欧阳花用小瓢舀起水方(木制的方形盛水器)中一缕清水,喃喃道:“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拣乳泉、石池漫流者为上。”
她将手中水瓢一转,瓢中清水犹如青龙卷身,一线跃入鍑中,未有激起半点水珠,“道法之二,水品。”
易生见她注水手法奇特,其中似是隐隐藏着一种武学之道,心中不免惊奇,当下暗暗留心。
欧阳花拿起左足边的炭挝(铁制六棱物,用以碎炭),轻轻敲碎放于左手铁盘上的火炭,右手以火荚将其放入风炉,双手一气呵成,看不出一丝慌忙。
取炭之时,她亦是低声自语,“其火,用碳,次用劲薪。道法之三,取火。”
那火炭一经入炉,众人只觉一股奇香弥漫四周,沁人心脾,令人凝神静气。
叶菩提心头一跳,疑道:“这难道是极南的沉香木?”秦力颔首而笑,却不说话。
未过多久,只见鍑中渐渐腾起水汽,水面之上窜起些许气泡,犹如鱼目,并伴有轻响。
欧阳花口中言语仍是不停,“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果然,一会儿的功夫,鍑内边上已是涌起无数水泡。
此时只见她双手并用,左手拿起“则”(杓sháo量茶末之用),其中是已炙烤而碾成的茶末。右手不断旋动竹荚,令鍑中沸水形成涡旋。她以“则”量末,沿着漩心倒下。茶末四散入水,登时散出阵阵清香。
叶菩提轻轻一嗅,颔首道:“是灵隐下天竺的‘香林’贡茶,秦庄主果然是大手笔!”
秦力惊叹之色已是溢于言表,啧啧道:“哈哈,真是什么都瞒不了叶兄弟。”
其实叶菩提倒也不是精于茶道,只是自《天毒心法》中知晓“香林”此物,虽有提神固本之功效,然过而用之,亦可损肝断肠。
但见欧阳花捻了些盐花,撒入其内。只瞧得水面已是泛起一层水膜,犹如覆了一团黑色云母。
她将小瓢一挑,将水膜挑入脚边滓(zī)方之中。而后手上水瓢又是一挽,舀出一道水,流入风炉下方的熟盂(贮藏熟水,止沸育华)之内,对众人道:“此乃‘隽永’。”
不一会儿的功夫,鍑中沸水大开,水花翻滚,四溢飞溅。欧阳花当即从熟盂中取出一小瓢水,淋于其上,顿时波平浪止。
只见一旁的几名侍女从她身后的畚(běn,贮藏茶碗)中,取出七个青瓷碗,小心放在欧阳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