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劭卿终于带着他的第一军进入广西境内的时候,广西已经连着失去了五座城,叛军首领柏大峥自立为归皇帝,取的是天下归心之意。
李劭卿在中军帐里骂:“要你们干什么吃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的一时呢!除了吃还会干什么!饭桶吗!”
广西守将茅绍均被他骂的抬不起头,终于逮着他中场休息的一个间隙,弱弱地插了句嘴:“您不是要我们不必死守吗……”
李劭卿继续骂:“不必死守和不必守是一个意思吗!听不懂人话吗!叛军是有多少人,战斗力有多强,让你们必须死守才能守得住,不对,连死守都不一定能守住!”
他骂一句,茅绍均的头就低一分,周维岳和蔺既明一左一右地站旁边,各自低着头庆幸自己幸好没有在他手底下当差——尝闻昭平伯脾气暴烈飞扬跋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茅绍均的脸和地面平行,又逮着一个机会,弱弱地插了一句:“我们也尝试过反攻,但敌军占据城池后坚守不出,况且城墙高大,都是用巨块石条堆砌,以糯米和蛋清为粘合,十分坚固,易守难攻。”
李劭卿没搭理他这一句,继续往下骂,一点也不消停,压根不听人解释。那守将憋了一肚子气,但是因为李劭卿的背景实在不是他能动的了的人,只好自己憋住,毕恭毕敬道:“末将无能,还请爵爷指教。”
李劭卿骂舒坦了,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很随意地说了一句:“你去给我准备五万只布口袋,填满土。”
茅绍均以为他要调兵遣将,结果却得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命令,于是不怕死地问了一句:“敢问爵爷,攻城为何要准备布口袋?”
李劭卿立刻又破口大骂:“废物!知道自己没长脑子还问什么问!我解释你能听得懂吗!”
周维岳实在看不下去,出来打圆场:“爵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别那么多问题,还不快下去准备。”
茅绍均如蒙大赦,行了个礼就灰溜溜跑了出去。
周维岳道:“李兄不是在路上已经料到了他们必然守不住城池,还特意嘱咐了不要硬守吗?怎么还如此大动肝火?”
李劭卿轻哼一声:“一口气丢了五座城,这次不骂一骂,下次他们就敢丢五十座,这帮兵就是给脸不要脸,我担心他们伤亡过重才不让他们死守,结果他们还真心不客气,居然一个伤亡都没有。”
“……”周维岳缓了口气,又问:“那你让他们准备口袋,又是为何呢?”
李劭卿连一眼都懒得看他:“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其实李劭卿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城墙高大,攻城梯高度够不到,那就找东西垫垫脚再架梯子好了。
七日后,五万口装满泥土的布袋垒在了方城的城墙下,茅绍均在指挥士兵垒布袋的时候,总算明白了李劭卿的意图,接下来的流程就简单多了:垒土堆、架云梯、攻城,直直攻了一天一夜。
没攻下来。
茅绍均又灰头土脸地带着战败的兵从前线撤下来,灰头土脸地站到李劭卿面前去,自觉主动地准备接受第二轮狂轰乱炸。
但李劭卿居然没骂他,说实话他自己心里也有点吃惊,本来以为是土匪叛乱,没想到人家居然是有点真本事的,根据锦衣卫送来的情报,归皇帝柏大峥还在他的发家之地康城住着,并没有跑方城来指挥战斗,看来叛军里也是有那么一两个英才的。
不错,有点意思。
次日,周维岳亲自披挂上阵,带着第一军去进攻方城东关,准备先将城池撬开一个口子,再大举进攻。大央的王牌部队在前几日嘲笑广西守将嘲笑了个够,早就卯足了劲准备去大展身手,进攻时十分勇猛,就连周维岳都身先士卒,带头爬上了云梯,结果城内叛军也十分勇猛,而且不知道是谁负责了周维岳爬的那架梯子,竟然将梯子生生给掀翻了,周巡抚自由落体还被砸了个正着,吐着血被人从战场上抬了下来。
茅绍均抑郁之余,还有点幸灾乐祸:对,我是不行,可你也不见得比我高明到哪去。
李劭卿将那倒霉催的茅将军含义万千的眼神记载心里,亲自骑马去绕着城池走了一圈,收到了城中军表达慰问欢迎的石头火弹一大堆。回营的时候,蔺既明来报周维岳已经醒了,除了断了两根肋骨之外,并没有致命之伤。
李劭卿去周维岳的营房里探望他,周巡抚脸色苍白,握着李劭卿的手忧心忡忡:“叛军如此顽固,这可如何是好。”
然而李劭卿却并没有如何忧虑,他在周巡抚手上拍了拍:“半个月之内,必定拿下方城。”
周维岳苦笑了一声,对于李劭卿如此狂妄自大的想法,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他走后,周维岳问蔺既明道:“听说他今天去前线了?”
蔺既明点了点头:“不过没有攻城,只是绕着城走了一圈,还差点被叛军用火枪打中。”
周维岳更加悲观,哀哀地问了一句:“那他回来有没有做什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