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班里有一个从农村来的学生,到了燕京后就变了。虚荣心十足,总是跟城里的学生攀比吃穿,麦乳精和奶粉一罐接着一罐,嫌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好吃,花家里的钱一点儿也不心疼,你说这样的人学习再好,今后对社会有用吗?”
“从古至今,华夏都是一个农耕大国,正是那千千万万的农民,才让这片热土生生不息地延续和传承着生命及文化。我们年级有一位农村的学生,父母亲从大老远的农村来看望他,他嫌父母亲土里土气,躲着硬是不见。最后父母亲找到老师,这位学生才不得不出面,而且对同学说,那是他们家的邻居……”
“有一年的五一节,我跟几个同学去西单百货大楼,看见我们系里的一位家在农村的女生,正站在服装柜台边,身边站着她的农民父亲。
这位女生看上了一套衣服,非要她父亲买,她父亲一脸为难的表情。
我们几个走上前问她怎么了?她不吭声。她父亲从随身携带的布兜里抓出一大把钱最大面值不到十块钱的零钱对我们说:自己是带着她母亲来燕京的医院看病,她母亲这会儿正住在医院里,这钱是给她母亲治病的……
她父亲还没把话说完,只见那位女生气呼呼的撇下她父亲扭头就走……”
“所以,任重道远啊!”
……
接着,秦璐对大家说起了身边的一件真实事情:
“我曾经插队的那个地方,是全县最穷的公社,有一段时间,公社把我从生产队抽调到公社,参加对贫困户的调研工作。
几乎每天清晨或傍晚,都可以看到一个哑巴老头儿推着豆腐车慢慢走着,车上的蓄电池喇叭发出清脆的女声:卖豆腐,正宗的卤水豆腐!豆腐咧。
据说那喇叭里的声音,是他女儿的声音。
后来当地的人告诉我发生在这个老头身上的一段故事。
这个老头有一个女儿,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汪海莲。
汪海莲家里很穷,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依靠哑巴的爸爸每天清晨或傍晚摇着铃铛走街串巷买豆腐。
当时,豆腐车上并没有女儿清脆的声音。
从汪海莲懂事的那一天起,她就因为有一个哑吧爸爸而感到屈辱。
当她看到有的小孩儿被大人使唤着过来买豆腐,却拿了豆腐不给钱就跑,爸爸伸直着脖子喊不出声的时候,她只会伤心地看着,然后一声不吭地走开。
在她心里头,从来不恨那些孩子,只恨自己的爸爸是个哑吧。
汪海莲的妈妈去世的很早,走的时候没有留下遗像,只有出嫁前和邻居阿姨的一张黑白二寸合影。
每当哑巴老头被女儿冷淡的时候,他就会翻过支架方镜的背面,默默地看着老伴儿的照片,一直看到必须干活儿了,才默默地离开。
汪海莲一生中最痛恨的是别的孩子叫她“哑吧家的丫头”。
当骂不过那些孩子的时候,她就会跑回家,站在正在磨豆腐的爸爸面前,唾上一口唾沫。
虽然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别的孩子骂她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当她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骂爸爸的时候,哑巴老头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呆呆地看了女儿好久,眼中的泪水像河一样淌了下来。
汪海莲很少看见爸爸哭,吓坏了!
那天,哑巴老头却躲在豆腐坊里哭了一整个晚上,那是一种无声的悲泣。
从此,汪海莲下定决心要好好念书,一定要到县里上中学,要离开这个人人都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个哑吧的地方!
经过刻苦努力,汪海莲终于考上了县城的中学,在她收到通知书的时候,爸爸头一次穿上十年前姑姑为他缝制的蓝褂子,坐在初秋傍晚的灯下,表情喜悦而郑重地把一堆还残留着豆腐腥气的钞票送到了汪海莲的手上,嘴里还哇啦哇啦不停地“说”着。
汪海莲感受到爸爸心中的喜悦和骄傲,茫然地看他带着满足的笑容去通知亲戚和邻居。
当她看到爸爸领着二叔把他精心饲养了两年的大肥猪拉出来宰杀掉,请遍父老乡亲庆贺她上中学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碰到了她坚硬的心弦,终于忍不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