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半眯着眼,脸上的神情不惊不怒。是啊。这正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的一切算计。如今被许褚看破,他也毫不在意。这并不是因为他的计谋就有那么粗浅,那么容易被人看破。而是因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许褚。如果连这些东西都猜测不出来的话,又怎么配成为他手下最为重要的一颗棋子。“许褚,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你猜到了这些么?”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在这个时候很多时候,知道地越多反而会更加危险。”
“你就不怕你猜错了么?”许褚双手抱拳,郑重地道:“怕,末将当然怕。”
“但是,末将却不能因为怕而不来,只要主公需要,许褚怎会退让!”
直到现在,他都对小弟许霄跟他所说的话记忆犹新。他们要想在冀州立足,必须有袁绍的支持和信任,若无袁绍的支持和信任,他们永远也不会有出头的机会。而要想得到袁绍的信任,就要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袁绍的面前,然后再撇干净一切。让袁绍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他先前大破公孙瓒,名扬天下,袁绍麾下绝大多数的将军、谋士都因此而嫉恨他,这是第一步。第二步要区区一个运粮官身份的许霄去娶冀州名门世家甄家之女甄宓,挑起众怒。有了这两步,无论是在袁绍的麾下,还是冀州百姓的心中,许褚皆失去了支持,可谓是撇干净了一切。而今夜许褚做的就是要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展现在袁绍的面前,以得到袁绍的信任。许霄断定袁绍最终一定会重用许褚,并以许褚为首发展出第三股势力来。这是为了制衡,也是为了控制。一个孤身,没有身份背景,只是靠着他袁绍的扶持才成长起来的许褚,显然要比那些背后势力错综复杂的大世家子弟要好控制得多。果然,在许褚说完之后,袁绍的视线便久久落在许褚的身上没有移开。过来许久,才缓缓地说出一句,“许褚,我可以完全信任你么?”
许褚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末将愿为主公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好!”
袁绍快步走上前来,将许褚扶了起来。他深深地看着许褚,双眸之中似有光华闪动。就连他都没有想到许褚竟然会做到这一步,竟然直接找到他,如此坦诚地告诉他这些。这让他的心中尤为感动。如此赤诚,肝胆相照的人可着实太少了。其实,哪怕没有今夜这回事,他也会以许褚为核心发展第三股势力的。因为他实在是需要第三股势力来制衡,而许褚正是最合适的人选,有能力,够忠心。只是,心中肯定会有诸多提防就是了。不过现在,即便是有了现在的这一回事,他依旧会提防,但是却多了几分人情在里面。许褚如此待他,他的心也是肉长的,又怎么会没有丝毫变化。他拍了拍许褚的肩膀,道:“许褚,如此以来可要苦了你了,这一条路看似风光,但其实并不好走!”
“以你的滴水不漏的谋略和处事方式,应该想到了这一层吧。”
“嗯。”
许褚颔首。这些许霄都跟他说过,他所做的一切相当于是摒弃了一切,去做那孤臣。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不理解和谩骂。而他们的命也将随时攥在袁绍的手中。袁绍保着他们则万事无忧,袁绍一旦不保他们,就会被那些政敌们淹没。袁绍的麾下虽然比不得朝堂之上,但是轮内斗的程度,可丝毫不逊色于任何地方!“主公,当初在一十八路讨董盟军营地之时,是您收留了俺,让俺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才有了俺的今日。”
“读书人有句话说,士为知己者死!”
“俺许褚一介武夫,算不上读书人,但是也愿意为了主公而死!”
许褚掷地有声地道。这个倒不是许褚教他说的。完全是他有感而发。许褚在袁绍的麾下这么久,过程之中他虽然对袁绍也生过几分不满,但是却始终记得袁绍对他的恩情。他愿意为了袁绍去死。这并不是一句空话。袁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在外面许多人都说他袁绍外宽而内嫉。这个他承认确实有一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许褚的时候,他却很少有这种感觉。即便,现在他清楚地知道,许褚的谋略不在任何人之下,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但是他的心中却始终对许褚比较信任。天下间的诸侯都以为用些计谋便可以离间他和许褚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不知道这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当真是可笑至极。“许褚,那你知道以后要怎么做了?”
“俺知道。”
许褚点头,随后对着袁绍恭敬地行了一礼。“为了施行主公的计划,主公不应该与俺走得太近,而要刻意地拉开距离,如此方能达到制衡。”
“今夜将是许褚最后一次单独面见主公了!”
“今夜过后……主公万望珍重!”
“好!”
“你知道便好!”
袁绍回过身去,从桌边倒出一杯酒水来,然后拿到了许褚的面前。“仲康,这一杯酒赠你,今夜过后可就再没这样的机会了。”
许褚爽快了接过美酒一饮而尽。“多谢主公!”
“嗯。”
袁绍看着许褚,“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许褚摇头。袁绍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许褚,随后将手中的酒杯猛地摔在了地上。“许褚,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无礼!”
“末将知罪!”
许褚赶忙单膝跪在了地上。外面,听到动静的兵卒赶忙快步走了进来,一脸的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忽然只见就变成了这个模样。“来人啊,给我将这许褚乱棒打出!”
袁绍大手一挥,立即四周的兵卒便乱棒打在了许褚身上,将许褚赶了出去。待到许褚被赶走之后,袁绍怔怔地看着许褚离去的方向,眼神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案牍之上还正正地摆放着许褚求见时传来的信件。信件之上没有一个字,而是一副简单的画。那正是许褚刚刚认他为主时的情形。当时,谁又能想到,后来竟然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