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柳巷一所新建成的四进大宅之中,花团锦簇的后花园里,一个少年、一个胖子、一个瘦子缓步游走其间。
少年看起来十四五的年纪,身着月白色锦袍,五官极是精致瑰丽,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周身透着优雅贵气。胖子与瘦子称他饶公子。
胖子是工部员外郎方元碌,中等个子,一张脸像是弥勒佛,总是笑眯眯的,看着很是可亲。工部掌管营造修缮宫殿官衙、各地屯田水利,每个官职都有捞不完的油水,方元碌油光水滑的一张胖脸、惬意的笑脸,适度地展现着他的日子有多舒坦。
瘦子有方元碌比着,显得又高又瘦,一副落魄潦倒的样子。他是汪鸣珂,如今的确是太不如意,在吏部的官职混丢了,赌场上失意,发妻前两天带着一双儿女赌气跑了。
方元碌一面走,一面语带感激地对饶公子道:“这宅子建造得很合我心意,全赖公子费心了,真不知该如何感激。”
饶公子勾唇浅笑,语声微微有些沙哑:“方大人客气了,我不过是偶尔过来看看,让工匠照着我的心思建造了一些地方,大人若是觉得不妥,只管直言。”
方元碌连连摆手,“公子多虑了,当真是挑不出瑕疵。等我上了年纪,就来这儿养老。”又道,“亲兄弟明算账,公子让账房尽快算出个总数。银两到时还是送到济宁侯府?”
“嗯。”
汪鸣珂回应着方元碌那句养老的话,透着点儿揶揄:“我还以为你打算转手卖个高价呢。”
方元碌就道:“你还别说,我先前真有这打算。今日一看,实在是喜欢,这才打定主意留在手里的。”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方元碌又拍了拍汪鸣珂的肩头,“这宅子你先住着吧。”
汪鸣珂不免神色一黯,又瞪了方元碌一眼,欲言又止。
方元碌了然地笑,“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不外乎是怪我拉你下水赚昧心钱,才到了这地步。可你也不想想,今年已经罢黜了多少吏部、兵部的官员?那些人不乏两袖清风的,不还是卷包袱返乡了。你已经算是不错了,没人追究你别的过错,只丢了官职,没事多拜拜菩萨吧。”
汪鸣珂又瞪了方元碌一眼,“我何时怪你这些了?我气的是你拉我去赌坊,到如今我输得家都散了。”
方元碌抬起胖手,拍了拍额头,好笑不已,“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赌鬼性子,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了。早知如此,真不该带你去赌坊那种地方。”说着就觉得自己有些冤枉,“我也赌,怎么没输得家徒四壁?可见这事还是因人而异。你抓紧把妻儿找到,日后收敛些。”
末一句说到了汪鸣珂的伤心处,颓然长叹一声,“说起来,要不是到了我丢官的地步,她为着孩子的前程,总会留在家里的。我要是事先知道皇上一心偏袒定远侯,怎么会凑热闹上折子弹劾他?可我不凑那热闹也不成,同僚顺带着参我一本,把我那些事都抖落出来,我下场恐怕会更惨。同理,我对同僚也是一样。现在这官场……”他摇摇头,“实在让人心寒,如此也好,我也早就腻味了吃这种皇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