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寄欲言又止,半日后才长叹一声:“我说我无奈,你们大约也觉得我是在找借口。所以今日我一定要请二兄一起过来,给我做个证明。虽然五日后我就要迎娶永康公主了,但是我对阿圆的心永远不会变,就算做了对不起阿圆的决定,也希望阿圆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沈以良问:“你要什么机会?”
杨寄正视着岳父大人闪着寒光的眼睛,坦荡荡说:“请阿圆不要别嫁。”
沈以良嗤笑道:“凭什么?”
杨寄说:“凭我们之间的感情,凭两个孩子,凭我对阿圆发过的誓言,还有……凭我手下这支兵——若是谁还敢打阿圆的心思,我也只好做伤阴骘的事情了。今天对付黄四,只是个温和的例子,以后,怕就没那么便宜了。”
他居然还敢出语威胁!沈以良心里的火苗一窜一窜的,也不言声,扭头离开了厅堂。沈沅听得目瞪口呆,既有些气恨他的霸道,但隐隐又有放松的感觉。
沈鲁氏拍着胸哭道:“姓杨的,你也太过分了!当年你爹娘死了,穷得没饭吃,我们当家的可怜你也是官宦之后,给你口吃的;你赌输了一切,我们家还收留你住下来,甚至把女儿都嫁给了你。如今你倒好,发达了,要攀高枝了,休了我们阿圆不说,还不许她别嫁!阿圆都二十三了,你打算她为你耽误一辈子?!”
正说着,沈以良提着把杀猪刀从后头冲出来,嚷嚷着:“老子砍死你!老子拼了一条命不要,也不能让你再作践我们家闺女!”
杨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沈以良那把两尺长的杀猪刀到了他眼前,他也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沈以良毕竟还是安分守己的老实厚道人,杀猪一刀一个,人一个都没杀过,举着刀架在杨寄咽喉上,居然愣是下不去手,沈以良愣了愣,反复嚷嚷:“我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胳膊却颤抖着,越来越软。
沈沅大哭着飞扑过去,拉着父亲的手:“阿父!他现在是朝廷里的大将军,马上又是公主的驸马,你杀了他,我们全家还活不活?”
沈以良的刀慢慢垂下来,杨寄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刀背,笑道:“这刀锋利,若是砍脖子上,我是一定没有活路的……”
沈以良一直自诩力气不小,没成想被杨寄捏着刀背,居然无力腾挪,他只觉得握刀的右手被动地跟着杨寄的力气,突然往前一伸,再定睛一看,那刀尖已经扎进了杨寄的小腹侧边寸许深,他惯常杀猪,对用刀的位置和下刀的手感非常熟悉,这里是一丛肌肉,硬邦邦的质感,还未到腹腔里,但饶是如此,还是很快洇出了鲜血,在杨寄天青色的外袍上扩开一大滩殷红。
沈以良呆住了,沈沅则心疼得当即哭出声来,蹲下来查看伤势,恨恨道:“你有病啊!你这是做什么?!”
杨寄咬着牙忍着剧痛,嬉笑道:“这一刀,是我给你的一个承诺——至少一个月,我可以不碰永康公主。”
沈沅抬头看着他的脸,好久才说出话来,却也只有单薄的两个字重复着:“傻瓜……傻瓜……”
杨寄伸手按压着刀口止血,又环视屋子里的人说:“是我对不起阿圆,我不敢求得你们的原谅,但是,请给我五年,五年后,我势必重娶阿圆,把一切补偿给她!”
大家被杨寄今日喋血的一出戏给惊呆了,只有沈鲁氏一厢侧着头不敢看,一厢又喃喃道:“五年……那时阿圆都二十八了!……”
杨寄温柔地看向沈沅:“是啊,岁月不等人,那时你都二十八了……你信不信我?愿不愿意为我这个赌棍再打一场豪赌?”
沈沅咬了咬嘴唇,终于点了点头。
杨寄终于欣慰地笑了,失血让他的脸颊和嘴唇都有些发白,鲜血不断从他捂着伤的指缝里渗出来,沈沅说:“你褡裢里还有金疮药么?快进房间,我给你包扎一下止血!”
沈以良他们看着女儿把杨寄搀扶到了后头卧房,不知怎么,心里的恨意都慢慢消失了。沈以良对沈岭说:“这赌棍,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五年之后,要是他还不能兑现承诺,我可就不理他了,一定要把阿圆嫁掉了!”
沈鲁氏嘟嘟囔囔道:“可不是!二十八了!几乎就是半老徐娘了,还不知能不能像今日这样抢手呢……你们就不该答应!……”
沈岭对沈岳说:“阿岳,你去后头倒点水给大家喝。”打发走了他,才目视父亲说:“阿父,你觉得,这五年,阿末得做什么?”
沈以良被问得一怔,好一会儿才说:“我哪知道!”
沈岭苦笑了一笑,说:“要重新迎娶阿圆吧,阿末只有两个法子可行:一是找机会弄死公主。”
沈以良怕得连连摇手:“胡说胡说!杀公主,叫人知道了不得满门抄斩啊!别说是公主,就算是普通一个女人家,也不该随随便便弄死,伤阴骘的!”
沈岭点点头:“是啊。那么,第二条路就是,阿末努力到有对抗皇室的权力,就连休弃公主,皇帝和大臣们也都不敢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