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妈妈收好了手中的帖子,将岁平的私章放回去,临走的时候还细心交代着:“这虫子啊,着实是喜欢五姑娘,待在杯子里不愿出来——老奴这就告退了,姑娘可仔细着,不要错喝了茶水才是。”
于是段妈妈前脚走出房门,后脚就听见岁平近乎于嘶吼的沙哑声音:“快将这杯子扔到炉火里!”
几个婆子尚不知厉害,拿起杯子刚要将水倒在外面,又听见岁平尖叫着说:“水里不干净!碰了那水就别想活命了!”
骇的婆子手一抖,顺手就将水全倒进了炉子里,滋滋地浇在炭火上,腾地冒出了蓝绿色的火苗,然后又熄灭,整个屋子霎时间就被灰白的浓烟呛的人不得呼吸。几个婆子眼疾手快地连忙跑到了屋外,岁平早被吓的半死,连外穿的披袄都忘记去拿,捻起裙角随后也走出了屋子。
段妈妈才不过走到院子门口,看到几个婆子跑了出来,出声训斥道:“屋子里起了浓雾,还不赶快将窗子都打开?姑娘若是怕晦气,就去厨房取些老陈醋过来煮沸了洒在屋里。你们这群老货,怎么这般不敬重姑娘?赶明儿裴大姑娘来了,难不成也这样伺候?”
说着拿帕子擦了擦手,对门口周二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说:“赶明儿换几个手脚伶俐的丫头来好生伺候着,怠慢了裴大姑娘,保准叫她们吃不了兜着走!”声音说的不大不小,屋子外面的几个粗使婆子和避在回廊上的岁平都听的一清二楚。
好容易烟雾都散了,岁平被扶着先进了旁边的厢房安置,看着前后忙活的几个小丫头,是周二夫人身边的婆子听见段妈妈的话,立马就安排过来伺候她的,她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既生气又害怕,想到刚刚段妈妈说的话,明摆的就是指桑骂槐,要她明日仔细说话,且不说刚刚段妈妈一边用婚事诱惑她,一边又拿蛊虫威胁她,就看平日里段妈妈的行事,就能知道她是颇有手腕的人,保不齐刚才的烟雾里,就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想到自己在屋子里待了那么久,又出来的晚,这屋子里也说不定有什么污秽的东西,岁平脸色越来越白,白里还发着青,脸色看起来很是吓人,旁边小丫头伶俐地奉了杯热茶上来,没想到还没递过去,就被岁平突然挥动起来的手臂打翻了茶杯。
清清脆脆的破瓷声响了屋子,吓的旁边摆花瓶的一个丫头手里一哆嗦,将手里的粉彩六方瓶也掉在了地上。
这声音正是蕙容、蕙芷几人在蕙珠的闺房里隐约听到的声音。
岁平院子里喧闹一阵,还未来得及离开的段妈妈出面又说道了几句,待屋子里都安排妥当,她才拿着帖子离开。
蕙珠身边的秦妈妈从屋外面掀开帘子进了屋,笑吟吟地指使丫鬟们上茶点,蕙容向蕙珠使了个眼色,蕙珠伸手接了茶开口问道:“方才是怎么了?怎么听见那边院子里吵吵闹闹的?五妹妹近些日子不是不大舒坦一直在自个儿院子里静养着吗?”
秦妈妈看了一眼手抚在腹间的蕙容和一脸好奇的蕙芷,笑着道:“裴家大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咱们五姑娘十分要好,送了信过来,可这几日后院里有些乱糟糟的,竟将这事忘了。这不段妈妈亲自过来邀五姑娘下帖子请裴大姑娘过府来,姑娘们一起玩,二夫人房里就拨去了几个小丫头,没想到毛手毛脚的,大湿了炭火不说,还失手打碎了一个粉彩六方瓶,五姑娘气不过,就训斥了那丫头几句。”
岁纷听完不由得撇了撇嘴,心道还以为会听到什么有意思的消息。。。这秦妈妈也太会粉饰太平了。
蕙芷听了这些话,心里有些明白了意思。侯府怎么会轻易地让岁平见外人?一定是段妈妈有法子拿捏岁平,好让岁平透过裴颜,将该说的话都说出去。
蕙珠不明就里,听完这些不置可否,没什么兴趣地打发秦妈妈下去:“也是家里抬举她,单单让她下帖子给裴家姑娘。”
蕙容听完就发笑,抬起手指点着蕙珠的鼻尖道:“你们都瞧瞧,都瞧瞧,你这是吃她哪门子飞醋啊——裴大姑娘今年才六七岁,请个孩子过来玩,难不成你还要争这个帖子不成?你可都是快要出嫁的人了呢!说出来也不知羞。”
此话一出,几个姑娘都简直笑的要抱团打滚,岁纷直说:“大姐这嘴真是太贫了,也不怕被小侄子听去了不学好!”
长房姑娘不多,养的金贵,都差不多算是嫡女的分例,各自有各自在京城中贵女圈子的手帕交,可二房除了蕙珠,剩下都是庶出,庶出的姑娘多了,连带着也就不如长房的姑娘珍贵,是以平素里下帖子办花会,都是蕙珠的事情。以岁平的名义下请帖,恐怕还是二房庶女中头一个,也难怪蕙珠会有些心里不舒服。
往常里,庶女交际的,也多是京中世家贵族家的庶女,大家一起相聚玩耍,也都是一起央了蕙珠,下帖子给几家的嫡出姑娘,连带着几张帖子点名带庶女出来——平素里做惯了的事,现在突然让岁平一个庶出,下帖子请了裴家的嫡出大姑娘,蕙珠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蕙芷顺着蕙容的说法,打趣蕙珠道:“可见二姐姐是整天绣嫁妆想嫁人想疯了——连裴大姑娘今年几岁都不知道,恐怕就只知道自己小姑是几岁了!”
蕙珠未来的婆婆,兴隆长公主生下一儿一女,长子李诚思早已在五城兵马司任了职,幼女仁安县主,今年才不过九岁的年龄,兴隆长公主高龄得女,十分娇养,是以蕙珠对这个小姑的爱好兴趣,也在意非常。
蕙珠听见比自己小许多的蕙芷都在打趣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推搡着蕙芷要去捏她的脸,却不小心碰到了她下巴上还没有好全的伤口,疼的蕙芷哎呀一声低头去摸伤口,蕙珠这才停手,吓了一跳,仔细看了两眼,觉得一道子浅浅地发红,并不怎么碍事,连忙叫人去取药膏子,嘴里嚷道:“天不助我,只许你们坏舌头嘲弄我,却不许我捉弄你们——我可是不留你们了,一会姐夫、伯母都要过来向我要人了!”
蕙芷重新上了妆,几人收拾形容,向蕙珠告辞。蕙容走的时候,顺手留下了一个荷包,低头对蕙珠耳语几句才离开。屋里人走了以后许久,蕙珠脸色还是被蕙容的话语染的通红,低眉羞赫地将荷包仔细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