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慕挑了处亮堂的地方坐下,粗粗浏览了一遍,又细细看了好几次。其实沈宛写的信不长,只有薄薄一张纸。
屋子里静静的。
周北慕如雕刻一般的侧脸,他高耸的鼻梁和微红的双唇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江清颐静静的凝望着他,也许是刹那间,忽然若有所觉,朝着身旁服侍的妈妈使了个眼色。
那妈妈见机,忙带着丫鬟们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余下了兄妹二人,周北慕拈着那一页信纸,仿佛看不腻似的,来来回回,字斟句酌。
江清颐望着他微锁的眉头,心中的那个困惑不由自主问出了口:“表哥,你是不是喜欢沈妹妹?”
握着信纸的手指微僵,周北慕并未抬头,没有说一句话。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寂静,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也只是随口问问。”江清颐自知不妥,讪讪然笑道:“大表哥你别放在心上。”
可是,周北慕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他的视线落在面前的花几上,良久良久。在静静流淌的时光中,他的双眼失去了焦距。
江清颐忽而有些发慌,她哽了哽。找不出一句话来打破此刻的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江清颐的身体都有些发僵,才听见屋子里有轻轻的声音:“也许吧。”
照江清颐往常的性子,这时候也许会打趣几句。可是这时候,她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周北慕的脸色太过沉重。
江清颐不太明白,自己的大表哥。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前所未有,陌生而遥远。
“大表哥。你在难过吗?”片刻后,江清颐弱弱的问。
周北慕眼睑微垂,信纸抖了抖,又恢复平静。
“你和沈妹妹。门当户对。况且姑母也很喜欢她,若是你有这个意思大可以向姑母提出来。”有一句话,江清颐不敢说,也不敢想。
从前,沈宛不是喜欢二表哥的吗?
大表哥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这么难过吗?
江清颐觉得自己仿佛窥见了什么,掩耳盗铃般的干笑了几声,“你放心好了。这事我不会告诉沈妹妹的,绝不让她取笑你。”
本是一句俏皮话。可是周北慕忽然转过了头,安静的看着她,目光悠远而深长,“她会取笑我吗?”
江清颐心中一惊,她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了,抿了抿双唇,“沈妹妹心地淳厚,为人大方,况且她什么也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脑中叫嚣着。
也许是一时冲动,江清颐终于问出了口,“你想娶沈妹妹吗?”
面前的男人僵了僵,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沈宛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回信。和上一封一样,开篇都是闲话家常,由于宫中的事已经说过,信中也并没有什么新消息。可是最后,江清颐很郑重的,再次邀请了一次,一定要和她见面。如果她不方便到周家,她希望明日就能到沈家,与她面谈。
江清颐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也许当真是遇到什么急事了。
沈宛想了想,连夜让婆子带了口信去周家,自己会在第二日到访。
她看了看外面微暗的天色,问道:“绛紫还没有回来吗?”再过不久就会宵禁,虽说有护卫护送着,到底还是不太放心。
绿萝何尝不是这样想,已经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闻言摇摇头,“门房那边还没有消息。”见自家小姐若有所思,忙道:“大太太和那市井妇人一样,不知道多难缠,想来得费不少口舌。”自从知道沈夫人的死因后,她们这些人对大太太最后的尊敬消失的无影无踪,提起她时,必然是语带嫌弃。
沈宛忍不住笑了起来,“也是,我这大伯母,从来不讲什么大道理。倒是我糊涂了,不该让绛紫去,该挑几个能说会道的婆子,至少吵架不落下风啊!”
绿萝抿着嘴直笑。
如沈宛所料,大太太的确非常难缠。
听说绛紫过府,先授意吉祥将她迎到花厅里晾了有大半个时辰。绛紫倒也不急,只让随从的婆子去和吉祥说,建王谋反,牵涉颇大,侯爷得知消息,命她好心来提醒几句,既然大太太不在意,她这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