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将我绑来,什么意思?绑架当朝二品要员,这个罪名,可是不轻。就算是丞相大人,也是触了王法!”濮历沐面目阴沉,怒气冲冲。
枫灵蔼然笑笑,没有说话,低头喝起了热茶,爱笙却在一旁开了口:“是啊,绑架当朝二品要员,好重的罪名啊——也不知这与诽谤当朝一品大员、一等侯爵、两国驸马相比,哪个轻哪个重?”见濮历沐发愣,她缓声继续道,“真不知道是哪个登徒子如此残暴,贪慕濮大人美色,将濮大人绑成这样不说,还扔在了平逸侯府。”
枫灵附和般地点点头:“啧啧,好生残暴的登徒子啊。”
田谦朝后面退了退。
濮历沐一时懵了,看着枫灵,脑子里便搅起了浆糊,他坐了下去勉强压抑声气,咬牙切齿道:“多谢丞相解救之恩,不知,下官可否告辞了?”
“濮大人历此番劫难,实在委屈,本相怎好就这么让你离去,”杨丞相笑得再和气不过了,“来来来,请坐,这是京城里来福楼大厨万念寿的厨艺,虽然有些冷了,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濮历沐本不想动,但田谦一拖他胳膊,他便知道,不动不行。
下人传了几道热菜上来,更换了碗筷,将地上的残瓷扫走。
濮历沐确实饿了,迟疑了片刻,见枫灵吃得津津有味,便也开始下箸。二人认认真真地把饭吃了,枫灵这才敛去脸上的谦和,停箸饮茶,略带了些严肃,“濮大人,下午在尚书台稍稍讨论了一番,如今,你怎么看南国东征的事?”
濮历沐心里一惊,不知道她是另有所指,还是专指战事,遂低头不语。
枫灵看穿了他的心思,宽慰笑道:“方才你应该都听到了,呵呵,濮大人,你怎么看?我问的是南国东征的事情,不是北国东宫的事情。”
濮历沐得了准信,却还是犹豫片刻,方道:“必胜——却不是现在。”
“怎讲?”
“恰如方才……方才国师所言……且战起不义,师出无名,东倭虽然厌人,却并未到了亡国灭种的地步。大海浩渺,毫无凭依地就这么去,所需补给太多,顾虑便多了。还有,高丽必然会插手此事,毕竟,中华吞了东倭后,它便成了孤悬的国中之国了。”
“然而,中华积威在此,若要拿下它,岂止轻而易举,只是时间问题,要先平高丽,以高丽为踏板,再收东倭。然现在中华一分为二……”他收了声,不再说。
枫灵闻言,沾着茶水绘出了东海情形,看得出了神。
“不必。”
她起身取了一沓图纸出来,爱笙心领神会地帮她把桌子清理干净。
枫灵将图纸铺好,第一张,是东海海域图,枫灵指了指琉球列岛:“以这些为跳板,就够了。”
濮历沐疑惑:“这些弹丸之地,怎么支持得了长期征战。”
枫灵一笑:“鏖战若长,必败无疑。悟民惟愿窦怀这海军训得得当,一鼓作气,直接拿下东瀛。”
濮历沐眉峰陡起:“如何急战?限制如此之多,怎好急战?”
枫灵伸出一根手指来,慢慢地摇了摇:“许多限制,不过是看上去是那样的罢了,一旦下定决心去做,人也好,军也好,什么都做得出来。难道非要等东倭走了蒙古的后着,吞了中华,再来起兵驱除鞑虏么?”
“师出无名,造之:极渲东倭之厌,断绝东倭交易,迫其不义,激其出战。大海无际,裂之:剪除羽翼,收服零散岛屿,以绝地为营,背水一战。至于高丽——”枫灵微笑,“它本就是附属中国,听圣上谕令行事,加上它现今国内王储之争未平,哪敢造次?至于圣上——我觉得,他比我们更希望看到此战结局。”
濮历沐疑问:“真就这么简单?”
枫灵笑问:“濮大人知道我上次与扬州那小打小闹的征战是如何胜的么?”
“听说过,凭借地势之利,还有诈术。”
枫灵眼皮微垂:“这都是次要,关键在于——”她沾了茶水,轻巧地写了个字,“火”字。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若求急战,离不开火。”枫灵笑道,拿出另一张图纸来,画得有些潦草,隐约看得出这是艘船——
“这是……”濮历沐看着船上圆型的孔洞怔愣。
“回来时候草草画的,不是很清楚,见谅——”枫灵抱歉笑笑,道,“这是炮船,南国五年前便开始造了,近期,终于造成了。”
东倭自十年前开始屡屡犯海,自江浙至福建,大抵是因着国内局势暂时平定的结果。
“此刻东倭国内应是百废待兴,还不是很太平,诸侯逐鹿,此刻征战,可以拿下整个东倭列岛,实在是出战的最佳时机,再也推迟不得了……”
濮历沐疑惑:“你怎么知道皇上会允许南国顺利取倭?”
枫灵双眼熠熠生辉:“这不是为南国拓土,而是为中华拓土,何乐而不为?”
濮历沐惊心:“你的意思是——”
枫灵顿觉失言,平复片刻,降低了声音道:“终究是要统一的……”她挥了挥手,“那是后话了。”
濮历沐低头看着炮船图纸,声音低哑:“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东西的。”
枫灵眼中光芒转柔:“哦,是我问了内子,她说与我听的。”
内子,应该是指,惜琴公主吧……濮历沐脑中嗡嗡作响,顿时觉得胸腔里有火一样的思绪奔涌,急欲找个出口喷发出来。他慌忙喝了口茶,想把那火灭掉,喉咙间却默默涌出了一个字:“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