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账清清白白,他陈苍伟可没往自己口袋里捞过一分钱,沾点油水倒是常有的事,可村委委员哪一个没沾过?张绍本要想以此手段来扳倒他,恐怕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除非疯了。
薛家强将陈苍伟送到了走廊另一端的一间办公室,并向办公室的主人介绍了陈苍伟,纪检副书记姓高,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白白净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看就知道是位读书人。
高副书记和客气,亲自为陈苍伟泡了杯茶,陈苍伟慌忙双手接过。这种搪瓷茶缸不隔热,刚巧高副书记这边又是新打的开水,饶是一双农民的粗糙手掌,也经不起八九十度的高温,陈苍伟被烫的心尖打哆嗦,但仍旧咬牙坚持将搪瓷茶杯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这细节,高副书记似乎没注意到,他转身去到办公桌前,打开下面的柜子,拿出了一大袋物品。
“这是你送给田乡长的,两条烟,两瓶酒,外加五百块现金,你清点一下,看看对不对得上。”
陈苍伟瞬间懵逼。
高副书记笑了下,耐心解释道:“当时的情况比较特殊,田乡长担心你会多想,所以才收下了这些东西,但他第二天一上班便把这些礼品交到我这儿。我一直想找你呢,可前段时间工作太忙,三天两头要往市里跑,这左一拖右一忘的,就耽误到了今天。”
陈苍伟总算是明白了,感情那田少武是在跟他切割关系呢。
没有了田乡长的支持,自个还能斗得过小贱种吗……陈苍伟的心中难免有些惶恐,而更深之处响起了一声呐喊:不,不能这样算完,说什么也得把田少武重新绑定到自己这辆战车上来!
高副书记似乎看穿了陈苍伟的心思,主动给陈苍伟上了支香烟,随后道:“田乡长退还你送的礼品,并不代表他对你有意见,老陈啊,你当村长也有十多年了,认识田乡长的时间恐怕更长,你见过田乡长收过谁的礼品?”
陈苍伟心忖,别人给他送礼我也看不着啊,不过话说回来,单就自己这一块,还真没怎么给田少武送过礼,以前也就是逢年过节的送上一两条香烟,对烟民来说,送烟算不上送礼,只能算是分享交流。
“田乡长今天并不是故意冷淡你,他是真有重要客人要接待,不过他算准了你要来找他,于是便委托我带几句话给你。”
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重燃希望的陈苍伟连忙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遇事不能怕,更不能躲,要时刻想到你身后还有乡政府……”
陈苍伟惭愧低头,田乡长批评的对,那天他若是不装病开溜,而是勇于面对村民们的唾沫星子,也就不会给小贱种留下教唆村民来乡里闹事的理由了。
“这次事件,你做为村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乡里会派一支工作组进驻岗南村,等到调查清楚后,该批评的批评,该处分的处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苍伟终于松了口气,批评也好,处分也罢,只要不把他这个村长拿下就好说。
高副书记微笑着指了下搪瓷茶缸,示意陈苍伟茶水不烫了,可以喝了。
在县医院忙着结账出院,再一路小跑赶到这边,陈苍伟确实有些缺水,只是刚才高度紧张,忘记了口渴,这会儿放松下来,才觉得嘴巴干干,急需茶水滋润。
端起茶缸,吹开水面上的茶叶,陈苍伟吸溜着连喝了好几口。
“高副书记,我郑重表态,田乡长对我的批评我完全接受……”
高副书记摆了摆手,打断了陈苍伟的表态。
“田乡长还有一句话要我转告你,该低头就低头,没什么可丢人的,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嘛。”
低头?
向谁低头?
陈苍伟不笨,只是皱了皱眉头便解透了田少武的用意,低头是为了麻痹对方,难道说……
高副书记微笑点头,亲口证实了陈苍伟的猜测完全正确。
“田乡长对岗南村的工作很不满意,对教唆村民来乡里闹事的行为更是深恶痛绝,对这种歪风邪气必须要严厉打击。”
陈苍伟的心里登时涌出一股暖流,这股暖流直冲头颅,差点把老泪都给顶出来了,就在刚刚他还误会田乡长要弃他而去呢,现在回过头看,自个真是该挨耳光。
“高副书记,请转告田乡长,回去之后,我一定认真反省,并按他的指示,该低头就低头,尽力化解矛盾,另外,不管工作组做出怎样的处理决定,我都会坦诚接受。”
高副书记起身拍了拍陈苍伟的肩,顺手将那一大袋礼品递交过来,同时欣慰笑道:“乡里历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好好干吧,把村里的经济搞上去那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