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见男人在身边坐下,除去了睡袍,拆着裹在身上的纱布,她便压着心口的火,拿着碘酒抬了头。
只是目光在触及修谨身上分布广泛的伤痕时,猛地一滞皱起了眉头。
修谨的身材很好,肌肉紧实,如果非要说,可以是美术生笔下完美的人体素描模特,可前提是没有这些密密麻麻的伤疤。
刀伤,枪伤,划痕……还有昨天新添的那道狰狞的伤口。
眼神每略过一处,钟晚的眉头就紧一分。
而自从脱了睡袍就在观察女人反应的修谨,心更是随着钟晚紧皱的眉头越来越沉。所以是被厌恶了吗?
“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没有勇气再接受女人的审视,更不敢抬头去看那眼中是否有厌恶,喉头有些发苦的想要拿过钟晚手中的东西,却被她向后撤手的躲开。怔愣一下,抬头就撞进了钟晚拧着的眉眼中。
没有嫌恶,只有压抑在怒火下微弱的心疼。
修谨愣神的功夫,钟晚已经动手替他涂着碘酒消了毒,上着药。被气的不轻的人即使尽量克制着下手的力度,但还是难免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偏偏修谨全程一声未吭,只是看着自己胸口前的发旋,为女人眼底那抹微弱的心疼发愣。
钟晚是在心疼?
心疼谁?
他吗?
修谨想要问清楚,可是询问的话却堵在喉咙口将他噎的有些难受。从初见后,那个小小的姑娘就被他在心间供奉起来。
沉则他们都说,明明是他对钟晚存了男欢女爱的心思,可只有修谨自己知道,对沉则的嫉妒是因为神对他的容忍更多,不愿裸露自己的伤痕是因为没人愿意神去揭开自己不堪的过往。
在刚刚那一瞬间前,他都笃定自己只是跪拜在神前最虔诚的信徒。
夜夜祈祷,只为所供之神福泽世间,做永夜之辉。
可就在那一瞬间,修谨头一次动摇了自己坚守了十三年的信念,就好像神庙轰然倒塌,目光所及,四周不再是随风摇曳的烛墙,而是宽广无边的万物,神就站在万物之中,冲他笑。
神本该是万物,可当修谨能看到万物的时候,神便成了欲念。
就像是……渎神。
这种隐秘禁忌的错觉在钟晚口中含怒问出那句“你真的知道人是会死的吗?”时冲出了云霄。
修谨突然想起,没有人会因为神女偏爱世人而心生妒火,而神女本该就知晓世间一切的不堪。
他会嫉妒,会畏惧,只是因为他所求的是神的垂青,独一无二的垂青。
钟晚是神女,也是他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