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可恶!吵死个人,烦得要命,脑子里给他搅得一团浆糊,想来想去越想越糊涂了。方殷猛然揭被而起,狂吼一声:“闭嘴——”吼声落时瞬间一寂,转瞬之间读声又起,愈加宏亮,愈加整齐。方殷悻悻啐一口,趴了回去。算了,人家死读书,自个儿生啥气?冲过去也讨不了好儿,说起来也是人家占理。不理他了,权当听戏,闭上眼睛,不必着急。
人生一出戏,戏外是戏里。既有文戏,当有武戏,那边唱得字正腔圆,前三后三抑扬顿挫,这边听得嘴歪眼斜,上下眼皮打架互殴。天上ri头刚刚好,不如美美睡一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到逃跑,再作计较。
“嗬——哈——”
醒来ri头已偏西,还想着睡,偏又尿急。院里四下静悄悄,左右无人,往树上浇?树还是那棵树,方道士已经盯上它了,没跑儿!只是这次光天化ri的干这个,还是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不好不好,不能再这样做了!
方殷蹑手蹑脚挪到树后背光处,轻轻解开裤子,慢慢靠近树身。一道细流化作数道缓缓流下,静静渗入泥土消失不见。一切都在暗中进行,悄然无声,神不知鬼不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嘘——
据说此树ri后长势良好,高大粗直远逾同侪,枝繁叶茂威风神气,令人瞩目仰视。传说此木得承天地jing气,又逢仙人雨露,方可生得如此茁壮,使人感慨万端。胡云异志记载,有不明人士于此神木下悟得天机,得道成仙御风而去,让人将信将疑。当然,你我心知肚明——
为何大树生得好,只因小道加了料。
事毕,回屋,接着策划逃跑事件。下午再也没人打扰,方道士振奋jing神,理清思路,一三五,二四六,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自言自语自说自话,自己和自己商量了一番,终于自个儿自顾点头,自己拍板儿定下此事。
方殷吁一口长气,含笑点头。挺简单个事儿,难不往自己。明ri即可逃出生天,返回世间任我逍遥。有金有银,有刀有剑,哪里不能去?到哪儿也挺好!到那时先买大房子,当然有软床,再找齐了小兄弟,有福一起享。钱还是省着点儿花,吃得喝得不要太好,顿顿有酒有肉就够了,玩的乐的别太过分,听个书看个戏也就完了!苦ri子也该到头儿了,好ri子就快来到了!吕老道,叫你还狂,看不气死你!哈哈哈哈……
方殷哈哈大笑,满心欢喜。
天黑了。
胡非凡推门而入,大笑道:“老大,好汉子!终于轮到老胡来看你拉!老大?老大!”老大埋着头静静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死了一般。胡非凡大惊失se,飞身上前便以二指向枕边探去……
“手拿开,当我死了么!”方殷闷哼一声,抬起头来。胡非凡松了口气,嘿嘿一乐正待再说,却见方老大一脸愁容双眉不展,似乎大是烦恼:“咦?你这是咋了?”方殷不说话,只是叹气。胡非凡见状不明所以,一时愣住。呆了半晌,恍然道:“老大这是饿的!我这儿有馒头,你快吃!”
馒头是挺香,肚子也很饿,一时不想吃,老大有心事。方殷轻叹一声,展颜笑道:“老胡,你先回去罢。”胡非凡放下手中物,嘿嘿乐道:“咋了?你不乐意跟我说话?”方殷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想,自己呆一会儿。”人家这是心情不好!也是,给打成这样儿,成天趴床上,谁个不心烦?胡非凡再度恍然,大笑道:“老大你别烦,告诉你个好消息!师父说,你的伤明天就能好!”这也叫好消息?废话!方殷点头一笑:“知道了。”
二人说话,但有一个心不在焉的,另一个必定自觉无趣。老胡打个哈哈,说句告辞,扭头儿嘟囔着走了。方老大长长叹了口气,拿起馒头,一边吃,一边接着发愁。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锅饺子煮成粥,白天笑声犹在耳畔,晚上为何紧蹙眉头?只为大事未成,计划仍有漏洞,百思不得其解,千虑难堵窟窿——
你看,武功没学成便下山,让人小瞧怎么办?刀剑用得不趁手儿,坏人抢钱怎么办?不识字也不识数,给人骗了怎么办?身后没个大靠山,受人欺负怎么办?你再看,想回江州路千里,惹的官司还没完,老薛生死不得知,爹娘茫茫两不见!
天下若是囚笼,谁个不是人犯?只是地方或大或小罢了。出去未必ziyou,哪里也有拘束,只是规矩或多或少罢了。彼岸风景虽好,却非朝夕可至,不历诸般颠簸,如何渡过波涛?便你不知,怎能不思?命运多舛,前途莫测,只要踏踏实实一步一步向前,终有一ri心中愿望实现。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似乎是想了很多,却没有想出什么。人说今ri不知明ri事,为何心里又没个着落?罢了!何必自寻烦恼,睡上一觉再说!方殷缓缓闭上眼睛,开始睡觉。怎奈白天睡得多了,此刻竟无一丝睡意,少时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杂乱思绪纷纷接踵而来,涌起于心头,浮现于脑海……
不知过了多久,终在似睡非睡,半梦半醒之间,所有念头化为一个。
——跑掉再说。
次ri天气睛朗,空气新鲜,风和ri丽,鸟语花香。方殷出门,取回包裹,寻径下山。轻车熟路,无人阻挡,一切都出奇的顺利,没多久就下了山,如鱼回大海,鸟脱牢笼,逍遥自在地过上了向往已久的好ri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