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说。”蔷薇伸手抚着流光的手,静静的开口:“我从小到大,人生里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查出三十年前慕容垂案的真相,还慕容家一个清白。我一直努力的向着这个目标努力,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可是到最后,却被证明只不过一场笑话。”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还要勉强自己去做这件事情?”流光的眉头紧紧皱起,从知道蔷薇真实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对慕容家抱过一丝一毫的好感,虽然他本来对慕容家的印象也不怎么好。
“不是勉强,而是必须要做。”蔷薇的声音极为诚恳:“流光,就好像如果你的身体里不小心扎了一根刺,不动不疼,可哪怕是不小心碰到,也会疼的痛骨入髓,这种时候,你会选择怎么做?一辈子都小心翼翼的护着那个地方,不去碰它,还是干脆下狠心,长痛不如痛,一把拔掉它?”
“蔷薇……”流光的眸光中透出心痛不忍的神色,他知道蔷薇想要说什么,这样的选择,无论是谁,都不会做错。可是说起来容易,真的要做起来,该何其的艰难!
“你不用为我担心。”蔷薇安抚的拍了拍流光的手:“我想要这么做,并不完全是为了这个原因。”
“还有什么?”流光直觉的认为蔷薇只是在安慰他,好让他不要阻止她要做的事情,对于蔷薇接下来要说的话,并没有太上心。
“也为了肯定我自己!”蔷薇的声音蓦的变的坚定,她转过头望着修罗沙海的方向,淡声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仔细想过了,宣可卿说的没有错,楚同也好,敏妃也好,慕容娉婷也好,他们或者给了我生命,或者在我的人生中种下执念,可是归根到底,这二十年的人生,是我自己过的。”
“从五岁以后,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下的每一个决定,无论是在沙堡中救你,还是搜集冠军堡之战的证据,都是因为我想这么做,所以才会这么做。”
“就算我不能否认娘……慕容娉婷对我种下的执念之深,可是一年两年,这能够说是我的执念,十年二十年呢?还是只能用执念来理解吗?”蔷薇摇摇头,自己给出了答案:“不能!”
“查出当年事情的真相,早己和我的生命融为一体,成为我生命中不可获缺的一部分,难道你能够想像,一个不背负着慕容家秘密的蔷薇,会是什么样子的吗?”
流光突然之间语塞,蔷薇常常含着水光却仿佛哭也哭不出来的眼睛,蔷薇明明仿佛脆弱到一碰即倒却总是莫名其妙挺过一次又一次打击的坚强,所有这一切,都是那个沉重的秘密所赋予她,如果没有这些,他真的很难想像蔷薇会是什么样子。
甚至如果蔷薇没有被慕容娉婷调换,那么现在,她的个性恐怕与莲华相差不多,如果是那种样子的蔷薇,他还会喜欢吗?
他喜欢的蔷薇,不仅仅是一副外表一具躯壳,而是被这所有的事情磨砺过之后,完整的人格与灵魂。
看到流光的表情,蔷薇知道虽然自己词不达意,可流光还是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仔细的斟酌着词句,再次开口说道:“我想要让冠军堡底下的秘密重见天日,无关慕容,无关赤焰,就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这是我的人生,既然我的一生之中,都在为了那件事情而努力,为什么我一定要否定它?如果我否定了它,岂不是连我自己本身的存在,都一并否定了?”
走上几阶台阶,飘然的一个转身,含笑望着流光:“我是独立存在的,不会活在任何人的阴影之下,所以,我要肯定我自己,我要让我自己明白,我以前二十年的人生,绝不是毫无意义!”
目光中如水的柔情与炽热的希望交相辉映,蔷薇一字一字说道:“流光,帮我!”
流光抬起头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蔷薇,夜幕在她的身后有如一天巨大的深蓝色幕布,漫天的星光璀璨,在这一刻,却也不过沦为她轻柔笑意的陪衬。
此时的蔷薇,坚强,乐观,自信。
由内而外透发出无人可以击败的强大气场。
流光忽然想起一年之前他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你们永远不会知道,蔷薇有多坚强。
唇角缓缓爬上温柔的笑意:是呵,他自己说过的话,怎么他自己,居然忘了呢?
他的蔷薇,本来就是这么一个看似脆弱,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的女子。
她怎么可能真的,被那些莫须有的过去的沉重所击垮?
缓缓上前一步,执起蔷薇的手,弯腰印下一吻,然后抬起头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与仰慕,轻柔说道:“遵命,我的……公主!”
夜色温柔涌动,不知道是幻觉还是光线折曲造成的误视,流光有一个瞬间,似乎看到敏妃的墓石上方,缓缓的发出了柔和的光线,忽现,即灭。
从皇陵中回去,流光就紧锣密鼓的开始为发掘冠军堡做准备。
修罗沙海距离百年大变动之期己经过了一年多,渐渐趋于稳定,而冥烈并没有食言,当真一早就派人将浮罗木从迷雾之森中采了出来,临走的时候交到了流光的手中。
如今浮罗木,慕容家徽齐聚,揭开冠军堡底下的谜团,己经指日可待。
虽然依照君落羽所说,匠神诸葛轩辕技艺无双,只要打开了冠军堡的机关,就算不用任何挖掘,也能看到冠军堡底下的情景,不过流光为防万一,还是下令从各地调来了大批能工巧匠和土木匠人,又特批了上万士兵,携带各种器械,准备应对冠军堡之行中可能出现的种种突发状况。
这些东西的调集都需要时间,不过反正处理这些事情是流光的专长,所以蔷薇也乐得轻松,整日里抱着小宝宝逗弄。
因为生病,她将这个自己拼了性命才生下来的小宝宝足足冷落了一年,心里面愧疚无比,因此此时巴不得把过去那一年的母爱,通通补给他,镇日里抱着不撒手,连睡觉也小心翼翼的搂在怀里,开始时流光尚且不觉得什么,可是后来日子久了,脸色一日比一日差,只恨不得将他一把拎起来扔到门外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