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五章箭在弦上
首领内监的小心询问,但是陆城却知道,这会子除了一个笃定存在的隐患,只是一点点自己不够分量的猜测,很难引起乾祐皇帝的注意,更不要说去探寻事情的真相了,越发地皱紧了眉头:“这个味道,我太熟悉了,不可能是红梅白梅的气味……当年,我的母后,也就是大宣的和睿皇后,在生我的亲妹妹、大公主陆可意的时候,我就记得当时的凤栖宫有这样一种味道。当时我闻着这个味道,就觉得怪怪的,但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也只有六岁,并不能发现什么。现在,越来越多的被我掌握的证据告诉我,当年的和睿皇后,很可能,就是被这种奇怪的味道害死的。”
钧喻铮的脸色有些发白,现在端看着刚刚晕倒即将早产的谦妃会如何了,若是谦妃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真的就是坐实了自己所说的这香气中的玄机。若是这只是关起门来的一件事,这位乾祐皇帝倒是不至于大张旗鼓的去查,可是如今事涉乾祐大宣两个国家,陆城就不信,钧喻铮不会追根究底。
这件事情查好了,对于亟待大宣发兵援助的乾祐来说,无疑是一桩极好的诚意。自然,若是乾祐像大宣求援,本来就是虚晃一枪,那乾祐也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有所表示了。
这笔生意对于陆城而言,无论如何都是稳赚不赔的。
钧喻铮动了动嘴唇正要发话,就看到另外一边,唐贵妃的贴身宫女已经急吼吼地领着两位太医和稳婆们走了进来:“启禀陛下、太后、娘娘,两位太医已经带着稳婆过来了。”
在太医把过脉后,急急地让内监把谦妃抬到了里间一个不透风的屋子里头去了。陆城自知这时候他是万万没有借口在留在这里了的,便带着毛尖,跟着眼看着不能再跟进去有琴太后和钧喻铮一起往怡园的梅园去了。
他只要把这张纸捅破了,那么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做与不做,怎么做,钧喻铮都会想出一个明确的章程来,真相,已经越发的呼之欲出了!
陆城紧紧跟在钧喻铮的身后,就听到钧喻铮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了过来:“秦王爷既然早已惊呆了大军来到了我乾祐与大宣的交界处,却为何迟迟按兵不发?莫不是怀疑我大宣心意不成,故而不愿意以身试险?”
“您是个明白人,也是这乾祐的天下之主,自然不会不明白小王父皇的顾虑。这几年,大宣和南安虽然没有大的战役,但是南安却时不时的打游击一般骚扰我大宣边境,也确实是让人心生厌恶。如今,我大宣若是倾力协助了贵国平息内乱,只怕少不得被南安瞅准了时机。父皇不敢拿祖宗的基业和百姓的身家性命来开玩笑。”
听出钧喻铮声音中的隐忍和压抑,陆城也不再隐瞒,事已至此,两国还是坦诚一些更为妥当,话一出口,陆城就在仔细观察着钧喻铮的侧颜。
仿佛是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说似的,钧喻铮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难道秦王此番前来,就没有担心过朕会对秦王不利?朕虽然早知道你带兵压境,却没有想到你有这样的勇气,会亲自带着贺礼前来贺寿。不过今日,朕确实是有一事相求……”
钧喻铮低低地把所求之事和盘托出,陆城听罢也是大吃一惊,他虽然知道乾祐如今的确是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却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程度。
似乎是担心陆城不答应,钧喻铮又补充了一句:“此事若是秦王能够帮到朕,朕自然也不会亏待了秦王。此事一过,朕会立刻昭告祖宗家庙,立淑妃为朕的元后。虽然淑妃现在无所出,但是只要日后淑妃生子,那就是朕全无争议的太子!”
如果说里一个皇后,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来算不上牵动命脉的大事,那太子就不同了。太子是国本,不论是立还是废,都不是那么能够轻易说出来的事情。而钧喻铮愿意此时以皇后和太子之位相酬,也足见他此时势力的亏空。
“除了这些,本王还有一事,希望陛下能够成全,那就是等到贵国一切归于平静,百姓和乐安生的时候,可以要陛下一起,筑起一座高台,一同临窗远眺,把酒言欢。”
钧喻铮并不是个愚笨的人,陆城相信,他话虽然说得隐晦,但是他是可以听懂的。果然,钧喻铮只是思考了一时间,就咬着牙点了点头:“大战在即,唯诚意耳……”
两人谈妥了条件,恰好刚刚走到了梅园,陆城一只脚踏进园门,就发现梅园透着一种不正常的味道,常年习武的习惯,让他把自己的手按在了佩剑上。
月光的余辉清洌洌的洒在梅园里面,因为还在正月里头,风中透着一点点的冷,到了晚上,这冷就愈发的变本加厉了,却也送来了浓烈的梅花的气味,人走在月光下,影子被月光拉的老长老长。
刚走过了白梅区,来到了红梅区,几个不同方向的影子探了过来,陆城手中的剑握的更紧了,斜眼看了一下钧喻铮,发现他跟自己保持着同样的动作,心知两人方才谈话中的危机,这会儿就要真正的爆发了。处在两人身后的平衍王,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习武之人,这一会儿都感觉出来了气氛的不对劲,握着平衍王妃的手更紧了,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护住妻子微微凸起的的腹部。
最先前的影子终于露出了真容,影子高大魁梧,本人也穿上了甲胄。几十年的沙场征战下来,即使是仅仅穿上了甲胄,也就显得足够的英气逼人。
这个人,陆城没有见过,但是仅凭推断,他就能猜出来者是谁。
除了让乾祐皇帝忌惮至斯的反臣何沸,还会有谁呢?
“老臣何沸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金安,贵妃娘娘金安。”何沸的眼睛如同鹰隼一般,虽然在问安,语气却很是不善,对于陆城,仿佛也像没有看到一般,并不多说一个字,只是那眼神中,却透着精准而贪婪的目光。
钧喻铮看到了何沸,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很惊讶,反倒是像在和一个故人聊天一般,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何叔,朕还记得,那一年朕还是丞相府嫡长子的时候,有一回,母后过寿,三十岁的整寿,不仅您的夫人前来给母后祝寿了,连您都带了长子前来府上,只不过没进后宅给母后庆生罢了。如今母后也有五十了,何叔也六十出头了吧,和母后的交情,倒是比二十年前更进益了许多。”
梅园,在淡淡的月光的笼罩下,没有梅树的地方留了一个不算很圆的光晕,光晕里面站着的,不过就是处在漩涡中央的几个人:何沸、钧喻铮带着早前回过话的那位首领太监、太后有琴氏和身边的一个丫鬟,剩下的,就只有自己和毛尖,陆城不由得开始在心里估算钧喻铮的胜算到底有几分。
气氛骤然变得很是紧张。
所有人都注意到,钧喻铮对何沸的称呼,不是何老将军,而是,何叔。
而这样的称呼,似乎是在钧喻铮还没有登基的时候,才会有的。
何沸心里面也是一紧,面上却还是若无其事的跟何沸拉着家常:“皇上管老臣叫何叔,老臣可是担待不起了。二十年过去了,皇上您再也不是丞相府院子里牙牙学语的孩子了,而老臣,也早都不是当时的兵部侍郎了。一晃眼,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老臣的孙女,嫁给皇上,都已经快五年了。”
钧喻铮嘴角牵起了一抹笑容:“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当年朕还在襁褓里,现在朕最小的皇嗣,都已经会走路了。不过时间过得太快,人心,也变得太快了。当年何叔扶持着父皇一路荣登大宝,现在却也想沿着父皇的路走一走,过把皇帝的瘾了。”
何沸也不掩饰:“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这江山,唯有能者居之。当初老臣愿意追随着先帝,一路支持先帝荣登大宝,那是因为,先帝的确配得上做一个好的皇帝。别的且不论,至少先帝,就不会像皇上一样,需要靠女人来稳定位子。老臣的孙女,就不必说了,她的性子,老臣也不指望着她能给家族固宠,可是贤妃娘娘、戬祥夫人娘娘不都是这样的吗?皇上宠着唐氏、有琴氏,不就是为了让唐家和有琴家可以死心塌地的追随着皇上,来保全这皇位?想想,真是可笑啊……也就是我那孙女,还有这些内宅里的女人,傻啊,哈哈哈……”
说罢,便是一阵仰天长笑,盔甲上的铁片随着胸口的起伏而起伏着,在月光下,泛出凛凛的寒光。
听到何沸的话,陆城却突然觉得有了一份轻松。虽然他之前对何沸有过一些旁敲侧击地了解,却不如这个人站在他眼前来的鲜活。多年观察人的经验告诉他,何沸和钧喻铮之间,一个狂妄,一个隐忍,就已经注定了,今日这场较量的结局,他的胜算不会少于五成!